棺材二字一出口。
屋内那人的声音立马来到了门边。
“买棺材应该去棺材铺,来我这里做什么?”
从其声音里,已经能听出愤怒。
斗笠男习惯性的压了压帽檐。
“因为我不仅要买棺材,还要买棺材里的人!”
话音落地。
门那边转瞬沉默。
有只老鸹在墙头叫得欢快,像是在为谁唱葬歌。
嘭——!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寒芒自门那边透过门扇窜将出来,直取斗笠男的面门。
可他只是身子微向后倾。
同时伸出一指在眼前锋利的剑刃上一弹。
剑刃转瞬歪斜,立时便在门扇上留下一条口子。
通过这条口子。
依稀能看见里面那人的样貌。
满脸疤痕,像个恶鬼。
其实仅仅过了一招,孰强孰弱,双方心里都清楚。
可是那鬼一样的男子,显然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
再次出剑时,门扇转瞬破碎。
露出他真容的同时,斗笠男也看见了屋内停放的那口棺材。
棺材打理得很细心,棺木上刚刚刷过桐油,凭此能看出来,疤脸男非常爱惜这口棺材。
或者说,爱惜里面的人。
“你可知棺材里面躺的是谁?”
疤脸男暴喝一声。
手中宝剑一进再进,第二次朝斗笠男的脑袋斩来。
“九龙宗最有天赋的弟子,南洲名声最响的剑客,陆痴!”
斗笠男负着一只手。
仅用单手应对疤脸男看上去相当强势的进攻。
剑芒将将要扫过他的面门时。
他再次伸指,如法炮制又弹了一下剑刃。
巨大力量自剑身传将出去。
疤脸男转瞬侧飞。
下一刻已将屋内的桌椅撞碎了一地。
“噗!”
还未起身,疤脸男便吐了一口血。
可他没有任何要退缩的意思。
站起来后怒目瞪着斗笠男。
再次出剑。
“你既然知道里面装的是谁,为什么还敢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第三剑同样势大力沉。
不仅又急又快,而且毫不在乎动作舒展得过大,将命门暴露给对方。
就仿佛把这一剑,当成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剑。
斗笠男依然只举着一只手。
他那斗笠实在太大。
以至于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死了,九龙宗也已日薄西山,我为什么不敢?”
叮——!
言罢,他的食指精准点在剑面上。
发出的清脆声,像是金石撞在了一起。
斗笠男根本吃不住漫延至剑柄的巨力。
转瞬连着后退了数步。
等他总算稳住身形得时候,已经站在了棺材旁。
抹一口嘴唇上的鲜红。
疤脸男上前一步,将自己挡在了棺材前。
不过兴许是胸中翻涌的气血难以压制。
这一次,他选择了防守。
可言语上,依然咄咄逼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这人不仅没有礼貌,还没有脑子,九龙宗香火延续了数万年,以后依然辉煌,你凭什么胡说八道?”
听闻此言。
斗笠男忽地站直身子。
一直用来当做武器的那条手臂,轻轻搭在腰间。
“已经发生的事实,你居然不信?到底是不信,还是不愿意相信?”
“我信你娘的腿儿,戴着个大斗笠遮遮掩掩装模作样,有本事,你先把斗笠摘了!”疤脸男怒道。
斗笠男冷笑出声:“你有本事,你自己来摘,光打嘴炮,能改变我一定会把棺材带走的结局?”
嘎吱——!
疤脸男嘴里发出瘆人的摩擦声。
等他再次张嘴时,竟从嘴里落了几颗断牙出来。
“话不要说得太满,我确实不如你,可不见得一定会败在你的手上!”
言罢。
疤脸男猛地扯下衣衫。
露出了上半身的同时,也将身上缠着的一条紫龙展示了出来。
那紫色的小龙看着和寻常王锦蛇差不多粗细和大小。
衣衫落地的一瞬间。
紫龙猛地睁眼,寒光从那双竖瞳中射出,直令人头皮发麻。
“你胆子真大,居然敢带着这小东西漂洋过海!”
斗笠男的声音忽地变了,刚才听上去像个垂垂老矣的老头,现在却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
然而疤脸男来不及细细思索。
他一指斗笠男,便打算将紫龙放出。
“谢孤尘和白绾青来了,而且就在这小镇上,你若不怕暴露身份,大可让紫龙现身!”
此刻天色渐晚。
血红的夕阳斜洒在那巨大的斗笠上,愈发的晃眼。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疤脸男身子猛地一颤。
伤疤纵横交错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道伤痕。
沉默半晌。
疤脸男明显冷静了不少。
对方既然提醒自己,那么说明他并不是敌人,至少在这一刻不是。
“陈归鸿和孙照夜如此不堪?连闻人信都对付不了?”疤脸男开口问道。
斗笠男摇了摇头:“并非他们不堪,而是闻人信身边来了一个帮手。”
“谁?”疤脸男追问道。
“一个我看好的后辈。”
斗笠男的脸仍然藏在斗笠下。
站在疤脸男的角度,仅能看见一个刀削似的下巴。
“就不能说得明白一点?”疤脸男拧眉道。
“有的话不能说明白,说明白了要死人。”斗笠男回道。
疤脸男闻言沉默。
他现在已经可以断定,站在门口的男人,一定不是自己的敌人。
可是,又不见得是朋友。
因为朋友,怎么可能说出要把陆痴买走这种话来?
“你能来到这里,想必也知道我是谁,既然知道我是谁,那可清楚,棺材里的遗体,对我有多重要?”
疤脸男的声音里,仍然余怒未消。
斗笠男将放在腰间的手自然落下,显然是一种放下防备的举动。
“钱北幽,整个南洲没有谁不知道陆痴对你有多重要,也正因如此,我才要来到这里。”斗笠男认真道。
“来抢走他的遗体?” 钱北幽提高了音量。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要抢走他的遗体,而是说要跟你做笔买卖。”斗笠男正色道。
钱北幽突然笑了起来。
笑得很无奈,笑得很愤怒。
“你认为什么样的买卖,能让我把他的遗体心甘情愿的交给你?”
斗笠男甚至都没有思考。
张嘴便回道:“推翻谪仙阁!”
听到这话。
钱北幽愣了一瞬。
随即整个脸变得煞白起来。
那些经年的伤痕,肉眼可见的变白。
盯着对方仔细打量片刻。
钱北幽难掩惊讶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