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
他们越走越远,只是步伐很平常。
“浔哥。”
“我在。”
“咱们家产够用了吗?”
“当然,怎么会问起这个。”陈浔声音温暖而和煦。
“嘿嘿。”
小赤猥琐一笑,笑声也相当猥琐,“浔哥,其实我那洞天万界中装的九成家产都是留影石,有咱们捡垃圾的,也有在三千大世界游历四方的,还有许多仙界的...”
“呵呵。”
陈浔吐纳略微凝滞,调笑道,“让你好生修炼,怎么老是不干正事,挖得那么多矿脉、宝物呢?”
“全放家里了。”
小赤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温暖起来,断断续续道,“...浔哥,咱们家未来若是破产,还能用我的,想起来,这一路走来也没帮上你们什么,能给家里多积攒点家底就好...就好了。”
“去你玛德...”陈浔看着大路前方笑骂一声,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有些怪异。
“真的,浔哥...从禁海魔巢那时候就已开始。”小赤笑得有些艰难,它似乎想极力解释此事。
“嗯,我知道的。”
突然,陈浔话语也变得认真起来,小赤今日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不能与它打趣。
大黑牛神色凝重的默默走在一旁。
那段岁月不管多久他们都不会模糊,也不会忘记,小赤一直都很省,甚至当年都舍不得吃他们给的灵药,看起来就像是在天断大平原流浪怕了,怕未来再也吃不上好的,便先存着。
原来...
一直都是为他们省的。
“嘿嘿,浔哥,你相信就好,家底有很多,天材地宝,珍稀矿脉,都有,若未来有需要便拿来直接用......我记得还有一株括灵仙药,此药是用来......”
小赤开始在陈浔耳旁喋喋不休起来。
它不断诉说着这些家底,矿脉、灵药的效用,都很强大,也很奇异,到了仙人也足以垂涎万分的程度。
小赤从来都很吵。
从古至今都聒噪得很,敢偷袭宋恒道爷、也敢镇压古皇子,更敢与蛙道人、座山鸭文斗对喷,堪称五蕴仙宗最为棘手,让蛙道人当成最为难缠的对手存在。
今夜。
它无比安静,就连说话都有条不紊。
陈浔只觉得那股温热的狮子鼻息不断入耳,也让他嘴角弧度不断延长,不断点头。
小赤说了很久。
他们也在大路上走了很久。
“小赤,我记得了。”
“嘿嘿,不愧是浔哥...”
小赤笑着笑着,眸光变得异样,很是‘深情’的看着陈浔侧脸,“未来,浔哥你们若是想我了便多看看留影石,我...我不像他们,连痕迹都留得少。”
“说起来,我耗费的最大仙道资源还是去凝练蕴...蕴养它们,让其不朽、不腐。”
话音未落,小赤轻轻靠在了陈浔肩膀上,就连脸都和陈浔紧紧贴在了一起,它虚弱眨眼道,“浔哥...我好想一直跟着你们,只是...我有些撑不住了,心...好沉。”
“小赤...”
“浔哥,留影石有很多,特别多,嘿,嘿,嘿,我怕你们忘了我,有它..它们在我就不怕了,还是能一直跟着陈浔、牛哥、鹤姐...”
说完,小赤虚弱的,又用力贴紧了陈浔一分。
它如今已不是什么仙界的什么北冥老祖,五行道祖座下异兽,恒古老祖之一。
它现在不过是当年那头日夜在天断大平原游荡吃腐肉、四处躲避逃杀的小狮子,只不过当年遇见了两道身影,将它抢上了船,让他渡过这段厚重且磅礴的修仙岁月。
回想一生。
没有杀伐,没有困苦,没有峥嵘,只有无尽的温暖。
原来...
它曾经最为害怕的‘逝去’,其实并没有这么可怕,在浔哥身旁总是这般心安,甚至就连面对逝去都这般心安,历经万古岁月,见天地,见众生。
倒是再也无法见到浔哥这般人,天下无双...
“浔哥...我,我想...”
“回天断大平原么?那我这就带你回去。”
“不..不是。”
“我想...就在你们身边就好,哪,哪里...也不想去...去了。”
小赤鬃毛轻轻飘飞在夜空下,熠熠生辉,说完此话后它便再未开口,双眼也渐渐闭阖眼,只是在最后那一瞬,它眼神依旧是他们,温暖、宁静、祥和。
踏...
陈浔顿步,整个仙城喧嚣轰然入耳。
“奇兄,那株仙药蕴养得如何?呵呵,观其神态,看来是破境有望啊!”
“哈哈哈...哪里哪里。”
“师尊,悟道山选拔,弟子定会全力以赴,夺得头筹!”
“好徒儿。”
“不愧是贤侄!”
“这等品阶的道器,不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师兄,黎家夜宴在即,你可要好好表现呀,嘻嘻!”
“咦?这头灵狮...?”
“真是神异。”
……
天地出奇的安静。
星空下就像是只剩下了陈浔一人,安静得令人窒息。
一座黑夜高山上。
陈浔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放眼望去能够俯瞰整个星火璀璨的仙城,无比开阔。
地面上。
轻躺着一只没了气息的红狮子。
大黑牛深深凝重,眼瞳底部泛起了一丝疯狂,不断朝那还在律动的血脉输送‘长生血’,它不认,也不信,但它看起来也没有任何情绪爆发,只是在不断‘输血’。
就在此时。
鹤灵瞳孔骤然一缩,眼眸中心疼到了极致。
陈浔盘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咬着手指,他双眼已经彻底陷入空洞之态。
不经意间。
他向鹤灵看了一瞬。
这一瞬,鹤灵道心如遭重锤。
那种绝望无助的眼神让鹤灵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了道心破碎之感,他从未见过大哥这般眼神...如此无助、迷茫的眼神,甚至还在向她传来求助般的眼神。
陈浔目光刹那收回,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不断颤抖般的咬着手指,额头一滴滴冷汗在静静流淌,浑身带着彻骨的冰凉。
鹤灵轻咬红唇,微微低头的看向那位无助到了绝望、麻木,浑身颤抖,冰凉的大哥,而她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痕。
...天地此刻沉默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