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之庭早就陨落了，三大界域之后注定会被域外魔重构！你用什么抗衡那些混沌王庭来的畜生？”
耶梦加得语气中刻薄混着疑惑。
说到这里，她尖锐的蛇瞳望向拼凑而成的“天国”。
以她现在的高度俯瞰，那座灰海上的大陆就好像是风雨中漂摇的一叶扁舟，似乎随时都会被她掀起的一个浪头打翻。
“靠那群孱弱的人类？如果没有你，他们早就跟我一起长眠在灰海之下了。”
贝丹并没有着急反驳，而是沉默了会儿：
“中庭之蛇，人类是很有意思的生物，或许他们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呵呵，是啊，人类是很有意思，不然我那愚蠢的父亲也不会试图去征服他们了。”
耶梦加得不以为然地笑笑，随即目光凌冽。
“听着，吉财天母！我没空跟你玩过家家的游戏，放我过去，否则我在之后的灾难中活不下来，你也别想全身而退！”
“堕神在人类手上。”贝丹冷不丁地说。
蛇瞳骤缩！
她看不起人类并非出于自身高位存在的傲慢，而是她盘踞在这座行星之上的时间太久了，她知道关于这座行星所有的一切。
她见过寒武纪和石炭纪繁荣昌盛的生物群，也见过侏罗纪与白垩纪统治了星球上亿年的巨兽。
她见证过来自天外的陨星如同暴雨降下，绚烂的轨迹划破大气，燃烧这颗星球的无数生灵；也见证过一场暴雨续断了数百万年，浸泡整座郁郁葱葱的大陆，直至下一个纪元到来。
笼罩星球的云雨聚散无常，绵延数万公里的冰盖漫延又消融，统治这座行星的生物形形色色地登场又落幕，被扫进沉积岩的尘埃里。
一切出现在这头中庭之蛇的记忆里，漫长得像是一场绚烂却又毫无意义的梦。
所以人类在她眼中并不特别。
比起存在了上亿年的那些古兽，诞生不过百万年的人类存续的时间甚至够不上它们的零头。
凡物质的，终将衰败。
古兽爬虫的王朝无法抵抗天灾，人类也自然不可能抗衡来自灰海之上的存在。
更何况是连白银之庭都忌惮的域外魔呢？
原本的逻辑就是这样，但贝丹给了她一个例外——
堕神！
那位拒绝了黄金之门、绝无仅有的......傲慢堕神！
耶梦加得怔愣了很久，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你说什么？堕神？！那位拒绝了黄金的堕神？！”
耶梦加得一时间思绪翻涌。
可是下一刻，她察觉到了高天之外......有一道不可名状的目光，正在盯着她！
......
......
茫茫无际的白色大陆。
片状的纯白山峰层层叠叠，呈规律排布，望不到尽头。
那些山峰看起来就像是异星表面的某种规则结晶，每一座都呈现出玉石一般的质地，可敲上去却又会掉下金属一般的屑状物。
这里是耶梦加得蛇躯的脊背。
秦尚远熄灭了手臂上的防御矩阵，蹲下身捻了一撮鳞甲上敲落来的白色粉末。
“金属？好奇怪的质地。”
秦尚远凭借炼金术师的手感和直觉，直接判断出了这种粉末的性质。
用梅菲恩的话来说，金属就是炼金术师最好的朋友。
虽然这话最开始是秦翟告诉梅菲恩的。
所以用以衡量一位炼金术师资质的重要标准之一，便是他们对金属的感知、亲和程度。
合格的中、高阶炼金术师能够一眼识别杂质中的金属成分，并对其加以提纯和精炼。
【喔，恭喜你，你是第一个从耶梦加得身上取下她鳞粉的人类。】
“什么玩意儿？”
秦尚远一边疑惑，一边用手中的金属鳞粉炼制出一柄长刀，开始从面前的鳞板上大量刮取鳞粉。
取了十多公斤，一起扔进了艾无常的面板。
从直觉上来讲，秦尚远觉得这种凝结成鳞状的金属应该能炼造出一些性质和形态特殊的器物。
另外再给陈米带一些回去，她研究上应该用得到。
“你说耶梦加得身上有晋升主教需要的情报？”
秦尚远做完这一切，往自己掌心拍了一座飞行矩阵，背后幻化出一对若隐若现的罗亚龙翼，缓缓浮空。
【对。】
“这么巧？”秦尚远想了想，“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我还得去找耶梦加得才行？”
【你抬头看看。】
秦尚远照着艾无常说的抬起头，他头顶很高的地方漂浮着一本书。
窥天簿。
“窥天簿怎么在这儿？”
【好问题，记录命运重大节点是它的使命，几十个小时之内它分别记载了安帕毁灭灰海，和人类大撤离。】
【前者是灰海命运的重大节点，后者是人类命运的重大节点，除了这两件事情之外，值得它特别记录的就是堕神了。】
【而在这本命运之书上，每个篇章的内容都有一定的预言性质，它会提前窥探到接下来“应该”发生什么，所以才可以提前抵达事发现场......】
秦尚远立刻明白了：“所以你其实是根据它的位置变化，判断我们应该去哪？可你怎么知道这里跟晋升有关？”
【因为我看过。】
“你看过？”秦尚远愣了下，“你怎么看的？”
“当然是有我帮忙啦。”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耳畔，一阵突如其来的红雾过后，女人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面前的半空中。
奈雅莉丝。
她不再穿着那身酒保的衣服，末日来临，她换上了那件三百年前穿过的宫廷红裙，短发额前一抹白色的挑染。
一颦一笑又让秦尚远想起那位“红皇后”来。
“小N？”秦尚远被吓一跳，“我以为你早就消失了。”
“尊重点，”奈雅莉丝轻咳了几声，“现在圆桌会那边，我可是你的小姨妈，花了十几个亿给你买席位的小姨妈！”
【奈雅莉丝作为书记官，短暂地掌管过窥天簿，也有查看的权限。】
【我这边遇到问题，只要问她就可以看到。】
艾无常倒是不遮掩。
“你们这不算违规？”秦尚远对这两人......啊不，两魔私下的合作感到很意外，“还有，艾无常你可以越过我联系别的人？”
【当然可以，我可不是芙罗拉，要出门还得专门找个肉身。】
秦尚远总觉得怪怪的，艾无常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一个被囚禁的恶魔......不过想来也对，在自己逐渐晋升的过程中，这头恶魔也在逐渐获得自由。
“这头巨蟒也太大了。”秦尚远向下看了眼，皱起眉。
因为即使升上数百米的高空，他也看不到这座白色蛇脊的边缘。
“但她好像已经舍弃了这副身躯......难道是被贝丹逼的？”秦尚远若有所思，“贝丹作为一个管钱的神，打架这么猛？”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除了摩洛克、赛特那种听起来就很凶悍、专司争斗和战争的恶魔之外，比如芙罗拉一类，都并不是太擅长战斗的。
贝丹告诉过他，耶梦加得这种没有具体权柄象征，但又以某种特殊形态出现于神话中的存在不能算是恶魔，但也不能算是眷属。
因为对应它们的位格，往往不弱甚至强于许多上位恶魔。
作为差不多位格的存在，贝丹在耶梦加得那里应该讨不到什么便宜。
“贝丹是权欲的分支，作为根源恶魔，得到净化的她不会比恶灵石板的前几位弱。”
奈雅莉丝在一旁优哉游哉地说，她倒像是无聊了来找人聊天的。
“根源恶魔？”秦尚远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从人类诞生开始，一同诞生的恶魔。”
奈雅莉丝端着一杯红酒，窥天簿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她的手中，任她翻阅。
“跟后来文明真正形成才诞生的恶魔，像什么核弹、甜甜圈、寄生......他们只是技术、欲望和文明发展过程中的副产物。”
奈雅莉丝慢悠悠地喝着酒。
“原始人类恐惧火焰，于是火焰恶魔诞生了；
“他们害怕天灾，于是毁灭恶魔诞生了；
“他们崇拜生命、祭祀春天，于是生命与花之恶魔诞生了；
“他们畏惧黑暗、敬仰月亮，于是暗之恶魔被赋予了极高的位格......
“同样的，他们信仰权力、崇拜生育、用贝壳石子作为钱币......对于支配和延续本能的渴望，孕育出了权欲恶魔。”
奈雅莉丝似乎是觉得窥天簿上的内容无聊，摇了摇头，放飞了这本书。
她注视着窥天簿向上越飞越高，缓缓开口：
“根源恶魔，是人类文明的起始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