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很认真地问你。”
安帕声音低沉。
对牠而言，秦尚远这样的回答是在羞辱牠。
牠很乐意跟猎物开玩笑，但只限于牠有心情的时候。
而很显然，牠现在没什么心情。
那支能够威胁到牠们的族群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彻底灭族了。
但脱胎于他们的黄金神性却还没有消失。
先是摩洛克，再是耶梦加得，最后竟然还有秦尚远。
摩洛克彻底死了，耶梦加得那只胆小脆弱的蛇甚至无法自保。
剩下的秦尚远......安帕不认为秦尚远真的能威胁到牠，毕竟此刻的牠不过只是一只分身。
但黄金神性本身就要另当别论了。
秦尚远说这是他炼造出来的？
开什么玩笑，如果黄金神性真的能通过某种手段被炼造.......
那牠这盘下了千万年的棋局，岂不是就要崩盘了？
安帕心中出现了罕见的波动。
“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了畏惧。”
秦尚远极其敏锐地察觉了这种波动。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感受到了。”
他极平静地注视安帕，一字一句地开口。
“域外魔，也会有恐惧。“
恐惧是属于人类的情感。
恐惧的出现意味着行动上可能存在的破绽，意味着能够被人利用的漏洞。
过去，秦尚远一直认为域外魔是一种“混沌”的存在。
除了奈雅莉丝这样完全沉浸于扮演人类的域外魔，其牠个体只是通过拙劣的模仿显得比较拟人而已。
牠们的一举一动只是机械的模仿，牠们自然也不会有类似人的情感。
但现在不同了。
安帕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体态上的细微变化，绝无法骗过逆位骑士。
“被你看穿了。”
安帕倒很坦然地承认，牠低头凝视自己的身躯，像是叹息。
”只要我依旧囿于物质的躯壳，就会一直陷入这种困境......
“虽然过去的几万年里，灰海几乎没有真正让我感受到恐惧的东西。”
安帕微微眯起破败的金色双瞳。
属于耶梦加得的高大身躯之上，黄金神性割裂开的金色裂纹正在被白鳞迅速覆盖愈合。
那柄匕首上渗入牠体内的黄金神性并不算多，依靠耶梦加得本就具有优势的躯体，牠能很快消解黄金神性对自身的伤害。
但秦尚远口中的“炼造”依旧让牠忌惮。
“黄金神性，当然是我炼造的。”
秦尚远抛玩着手中的玉白匕首，猩红的竖瞳淡淡地望向安帕。
“别忘了，我是炼金术师。
“幸好之前从耶梦加得那座蛇躯上采集下了不少鳞粉金属，不然我还真找不到可以容纳黄金神性的物质。”
“炼金术师......”
安帕喉咙中一阵低吼，牠凭着虚空迈开酷似爬行动物的双腿，环绕着将信将疑地打量起秦尚远来。
秦尚远娴熟地控制、压抑着身体的每一处感官变化，大到呼吸心跳、小到毛孔收放和激素分泌。
他能够感受到安帕的目光像是无数惨白冰冷的手指那样正在触碰他。
安帕这是在对他施压，测试他话中的真假。
在这样的凝视下，他必须维持绝对正常的状态。
黄金神性是他亲手炼造的，这没错，但他隐瞒了部分真相。
他炼造出来的黄金神性，只有很可怜的一点。
而这一点黄金神性已经在刚才全部灌注出去了。
他依然堂而皇之地将已经没有黄金神性依附的匕首攥在手里，则是为了恐吓安帕。
这是空城计，秦尚远在赌安帕不敢用神识感知。
如果他此刻露怯，反而会让安帕迅速识破。
自从索尔提到古龙族裔拥有“黄金神性”的概念起，炼金术师的直觉让他的注意力迅速转移到了炁灵之上。
黄金神性毫无疑问是灵质的某种形态。
如果这种灵质只限于古龙的血脉，那会不会和他们所独有的炁灵有关？
当初陆星野的麻烦是他解决的，所以他对炁灵这种灵质了解相当深刻。
梅菲恩在当初甚至直接教给了他变化灵质形态的炼金方法，所以他很轻而易举地就用魔灵炼制出了炁灵。
因为炁灵与魔灵本身相反的性质，他又用耶梦加得的鳞粉炼造了一柄匕首当做炁灵的容器。
不过这之后他尝试了各种手段，却始终找不到让炁灵转变为黄金神性的方法。
特殊的性质和物质一样，不会凭空产生。
黄金神性的诞生，一定需要某种极特殊的外部媒介或条件。
本来炼制黄金神性只是秦尚远突如其来的想法，他没指望着一定要成功，但兰斯洛特的出现却带来了转机。
离开飞船动力舱后，秦尚远感受到了那支匕首的异动，但因为当时域外魔警报降临，他没来得及管。
直到那之后，他才有机会去检查异动的来源。
匕首的刃口上凝聚了一层鎏金般的色泽，像是某种自然产生的镀层。
这种鎏金镀层呈现出比炁灵更加温和，更加稳定的状态，不会和魔灵相互湮灭。
看起来就像是天然析出的结晶。
【恭喜获得：半份黄金神性。】
一次平常的系统推送之后，秦尚远默不作声地收起了匕首。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安帕在此时却主动找上了门来。
上次照面之后，秦尚远心里一直就窝着一股火，黄金神性的出现则让他直面安帕的底气更足了。
兰斯洛特的秘金场就是黄金神性产生的直接条件，但相比较秦尚远炼制的大量炁灵而言，这半份黄金神性未免有点少得过头了。
下次能不能稳定炼制还是个未知数，秦尚远想的是先混过这一次。
虽然留了后手，但秦尚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两界沉没、灰海倒灌。
贝丹舍身、索尔战败......
人类现在已经穷途末路。
毫不夸张地说，整个人类的沉重命运，其实已经悄无声息地系在了他和安帕之间。
此时此刻，哪怕是赌。
也算一条大道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