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秦尚远并不意外。
唯一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男人似乎也成了他所属路径上的主教。
“高文，好久不见啊。”
秦尚远的口吻略带叹息。
循心会在引出了几次大事件后就隐身了，期间高文潜入学院偷取奥希丽丝的新月权杖用于自身懒惰路径的晋升，但最终没能成功。
而新月权杖作为“月亮”的封印物藏着独属于她的特质，是牧师“沉眠弄臣”朝着路径主教晋升的重要材料。
既然没能获得这件信物，那高文是从什么地方拿到晋升材料的？
“在我看来的确是很久了，过了......”
随着声音在脑海中的回响，秦尚远眼前缓缓有一道隐约的面孔浮现。
“200年。”
“200年？”秦尚远看着面前毫无实质的虚影，这个男人的一只眼睛是彻底漆黑的空洞，“有这么久么？”
“我早就已经升华到了白银之庭。”
高文的语气中带着轻佻和高傲。
“我感受到的时间流逝，和你们人类不一样。”
是啊，他早就不是低贱的人类了，过去他被家族的孩子们嘲笑成“罗素孤儿”，他忍辱负重了十八年，可以他的身份、他父亲雷蒙德的斑斑劣迹，高文·罗素就算到死也只配做一个家族秘书。
可现在，他早已经抛弃了“罗素”这个姓氏，甚至抛弃了人类的身份成为恶魔，而那个过去一手遮天的罗素家族，如今又在哪呢？在宇宙中狼狈地流浪逃窜么？
高文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畅快。
“在过去，时间对于白银之庭来说是一种可见的物质，所谓的‘流速’要比灰锡渊海慢得多。”
艾无常的声音在秦尚远心底回响。
“但在神弃之夜后，时间序列完全破碎紊乱了，现在似乎是白银的流速比灰海要快很多。”
那张虚幻的面孔忽然有些扭曲，高文怔怔地睁大眼睛，恍然大悟看向秦尚远的脸。
“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
高文厉声低喝，他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惊恐还是愤怒。
“你的体内......寄宿着一头恶魔！你的体内一直寄宿着一头恶魔！！！”
近乎崩溃似的大喊之后他又立刻放小了声音，微微喘息着回想以前心中的种种猜测。
“难怪......难怪你的进步的速度高得离谱......
“难怪所有家族都争相将你奉为座上宾......
“难怪你能闯进雷蒙德在罗素庄园外设下的炼金矩阵，难怪你能以一己之力杀掉白狼骑士团！
“难怪你可以在东京港活下来！
“难怪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晋升主教！
“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头恶魔！”
“好啦好啦......”
秦尚远几乎要捂住耳朵，因为高文的声音直接汇入了他的意识，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吵了。
“只靠了一点而已，我一路走来，多数时候凭借的是自己的努力和汗水。”
既然高文没想着好好跟他说话，那他也没必要认真回答高文的问题。
高文眼角微微抽动，他对秦尚远这种藐视的回答极为愤怒，过去还是家族秘书的他每每得知秦尚远那些离奇的消息，心里都会产生极大的困惑。
起初他是完全看不起秦尚远的，因为对他而言秦尚远就只是一个没落家族的孤儿而已，孤儿在里世界会遭受怎样的对待他再清楚不过。
可夏氏对秦尚远的态度很快震惊了他。
一个完全没有天赋的普通高中生在入学前被莫名其妙评为了祸级，同时还享受着各种资源的倾斜。
夏氏的两位千金形影不离地贴着他，来对外界横眉冷视的黯色蔷薇也对他青睐有加。
甚至就连那位深居简出的恶魔教授梅菲恩，在得知他要入学后竟然也破天荒地愿意从钟楼中出来亲自上课，甚至亲手教他炼金术。
他不理解为什么夏氏会这样重视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也不理解为什么夏氏会将各种人和资源都堆到这样一个前半生完全和里世界无关的孤儿身上。
分明同样是没有依靠的孩子，为什么他在同样年纪的境遇，和秦尚远完全不同呢？
现在他都知道了，这一切都因为秦尚远是天选之子，他的体内蛰伏着一头上位恶魔。
而一路享有这样的待遇，秦尚远却说靠的是自己的汗水和努力？太好笑了，高文从没有听过这样好笑的事。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什么狗屁努力！”
高文的声音如同毒蛇狰狞，他虚幻的脸上浮现出成片诡异的纹路，那似乎是某种岩石的风化痕迹，是他成为恶魔的象征之一，也是他愤怒的象征。
他的确成为了恶魔，但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和自卑还深深地烙印在他心底，这些杂质从没有因为他的晋升而消失。
见到高文忿恨地低吼，秦尚远低低地冷笑了一声。
“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用你想象不到的漫长时间和痛苦的回忆换来的。”
秦尚远冷冷盯着高文的眼睛，低声缓缓道。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回闪过了许多人，从一千三百年前，直到如今。
“以为全宇宙只有你最痛苦......都他妈成恶魔了，怎么还这么中二呢？”
秦尚远双眼有些失神地喃喃。
高文愣了下，他被秦尚远突如其来的气场震住了，仿佛眼前这个充其量不过二十岁的少年其实活过了上千年的漫长时光。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骤然变得冰冷凝滞。
秦尚远瞬间感受到了一股没由来的沉重，就像是从太空中坠入了流沙，周遭的一切像是在忽然之间变得缓慢了。
而与此同时，数座和先前一样的朱红鸟居自虚空具现，从空间的四面八方朝着袭来！
鸟居的轨迹在宇宙中交织成猩红凶险的杀阵，与秦尚远周身层叠浮现的炼金矩阵轰然碰撞！
嘭——！！！
金光迸射，巨响回荡在秦尚远的脑海中，炼金矩阵固若金汤！
“这些红色的鸟居是什么玩意儿？”
秦尚远有炼金矩阵保护，虽然暂时被高文的未知能力拖慢了行动，但也丝毫没有慌张。
“那是高天原的结界，月读阙。”艾无常回答。
“月读阙？月......”秦尚远愣了下，“不会和......”
“没错，跟你的女儿有些关系。”
没等秦尚远说完，艾无常接着道。
“高天原是后来才被奥希丽丝开辟的神域，你离开埃及遁入灰海的华夏之后，她一度陷入了抑郁的状态，于是创造了自己的化身前往了灰海。
“不过她似乎不知道你具体去了哪，只知道你向东离开。她最终降临在了东瀛岛，因为显现引发的神迹被当时的人信仰为‘月读命’。
“不过她没在灰海待太久，帮助那里的人类建立起秩序和信仰后就回到了白银之庭。
“月读阙是她创造的通神之门，也是神域高天原的边界。
“东瀛传说中，鸟居是从人界前往神域的入口，这个传说的原型就来自于月读阙。”
“你的意思是，高文把高天原的大门给搬来了？”
秦尚远瞬间理解了艾无常的意思。
“没错，不过这些月读阙不是为了传送来的，”艾无常回答，“看阵型，高文更像是想用它们束缚你，你猜他想干什么？”
“第一，要么是想吃掉我在恶魔路径上爬得更高，第二，要么是想拿走我身上的堕神躯。”
秦尚远说。
“不过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之前应该不知道我晋升了主教，应该也不知道堕神躯的具体的情况......
“有没有可能，他只是受了谁的差遣，要把我绑回去？”
“斯旺？”艾无常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疯婆娘......她到底想要干嘛啊......”
秦尚远皱了皱眉，低声啐了一句，不过他很快从纠结中回过神来。
“艾无常，高文现在的能力是什么？”
有一点刚才被高文说对了，他迄今为止做到的很多事情......都是因为有艾无常在。
里世界这片黑暗森林中，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掌握越多的信息和情报，就意味着掌握更大的赢面，尤其是恶魔路径这样极度稀缺的信息。
“懒惰路径主教，名为秘密皇帝。”
艾无常缓缓开口。
“他的物质身体会在某处陷入永眠，但他的灵体却可以随意地穿梭在灰海之中，不受灵质无法离开物质的规则所束缚。
“这项能力也意味着，你对秘密皇帝的一切物理或能量攻击，都是无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