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白牛逻城不远葛荣大营帅帐。
葛荣居中而坐,旁边原怀朔镇鲜卑酋长梁王可朱浑元侧座相陪,其他将官都列立两厢。除了葛荣族叔葛苌,怀朔小部酋帅王基,广宁系任祥、潘乐、韩显,武川系宇文洛生、独孤如愿、宇文泰等熟悉的面容外,代郡人田怙、张琼、贺若统,怀朔潘法显、尉灵根、韩楼、郝长等也都在列。葛荣兼并元洪业和毛普贤的军队后,先后提拔了许多人,如今已经取得了起义大军的绝对统帅地位,只差一场胜利来巩固。
只听葛荣道:“列位统帅、将军,召集诸位丑时聚集,是要告诉大家,我们摆脱朝廷军队压制的机会来了。据探报,近日大雨,山水泛滥,道路泥泞,滹沱河暴涨,征北军主力的三个阵营被分割在三处相对较远的位置,其中左军元融所部驻军在我们预留的白牛逻城,中军元渊部停军在西侧三十里外,而右军裴衍则被阻隔在滹沱河南岸也有近三十里。而且,因老天帮忙,还使得朝廷军队雨天行军迷失方向,已成为疲惫之师。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放心收拾收拾前军元融,并借此一举扭转整个战局。”众将听了精神一振。
葛荣继续道:“元融,大伙应该都知道,贪得无厌,对我们六镇和北地最为痛恨和苛刻,此次征讨义军过程中最为积极,不仅妄图收获独功,而且还要断绝我们北地军民的生路,此逆贼不除,难消我几十万弟兄的愤恨,所以我们今日必要一举消灭他。”
怀朔镇乌丸酋帅王基道:“德王,元融左营有差不多几万人马,虽然据守孤城白牛逻,但装备设施完整,我们兵力虽然数倍于元融,但若想攻破城池防御,至少要大半天。而元渊和裴衍两军的距离虽然在三十里,但若倍道行军可不用半日。如若我们不能迅速拿下白牛逻,那就会陷入腹背受敌的被动中,还请德王提早考虑。”
葛荣,摆摆手道:“酋帅所虑不错,不过,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我刚才特意用了一个词儿,‘预留’。没错,白牛逻城就是我给元融故意留下的陷阱,否则天然的驻防要地,我怎么会留给他,让他们的军队能缓解雨天行军的疲乏。”
广宁石门鲜卑族大户破多罗氏潘乐插手道:“难道德王预先埋设火药,今日准备用火攻?”
葛荣很高兴,用手指点点,道:“潘将军果然少年英才,不愧我义军的后起之秀,可谓一语道破天机。不错,元融刚刚从磅礴大雨中游走出来,最不会防范的就是大火,所以我们今日拂晓首轮进攻必为火攻。烈焰之下,元融的破防最多半日,之后必然会向南边的滹沱河撤军,而我们第二个绝杀的战场就在此地,让刚刚经过火攻的敌军再度陷入水淹,全军覆灭能免吗!?而这场战役的关键还如王基酋帅所言,阻隔元渊和裴衍,因此,我命令!”
所有人同时起身军礼,葛荣看了看众人,道:“王基统辖潘法显、尉灵根、韩楼、郝长等怀朔各部,任祥、潘乐率广宁各部,卢勇率河北各部协统带郡田怙、张琼、贺若统等各部,分东北西强攻,留下南侧佯攻吸引城内守城兵力。宇文洛生、独孤如愿、宇文泰兄弟大营埋伏在滹沱河岸边。梁王所部据守在西部监视元渊动向,葛苌所部南下寻找裴衍主力,用疑兵拖延他们驰援。今日一战,打败元融论功行赏,若能阵前斩杀或擒拿元融,必定进爵为王。现在各营饱餐战饭,拂晓进入战斗位置,准时发起进攻。”是!众人兴高采烈各自准备。
时间不大,各营纷纷打开营门,一支支队伍趁着夜色分头出发,向指定位置集结。此刻的白牛逻城,除了值守的军士,各营房都已经安歇。之前一边痛饮,一边观赏了一次祭祀歌舞节目,军兵们酒足饭饱心满意足,躺下没多久便安然入梦。而城外,借着树木、山坡、以及云朵的掩护,各个营队的人员、器械、物资全部准备完毕。
片刻,一缕鱼肚白色从天边露出,城内一处显着营房边上,一名值岗的暗卫抬头看看周围的树木,分辨着树梢被刚刚刮起的大风带动的杂乱的声音,他拧着眉毛停了少刻,终于寻到目标,一只信鸽远远展翅而来。暗卫一扬手,发出特殊的声音,信鸽徐徐落在他的手臂上。暗卫取出密信,放走信鸽,抬头看了看东方,一时犹豫要不要汇报。想了想,不敢耽搁,忙走到门前,拱手道:“大都督,朝廷有飞鸽传书,请您过目。”没动静,又喊了两声。
元融刚睡着根本没反应,旁边朝云没喝几口酒,演了一场大戏,还处于兴奋之中没睡实,听到呼唤,忙推推元融:“都督,醒醒醒醒,十万火急,飞鸽传书!”
元融终于清醒,这时朝云已经点上灯,元融道:“进来吧!”暗卫推门递上一个纸条,果然有火急的标样,元融摆手让暗卫退出,继续不耐烦道:“大半夜,有什么可急的,还动用飞鸽传出,太尉府远在京城,能了解前线的军情万变?”说着借着烛火打开纸条观看。
纸条很简单,写着“夜观星象,白牛逻堡,坎窞之地,火速离开!”元融无奈的指着京城方向,吐槽道:“这帮文人异士,就凭着一语之谶,危言耸听,把我们几万大军当儿戏了。”
正在此时,城墙之上传来军号铜锣示警声音传来,元融一愣,吓得立刻穿戴衣甲,没等穿完,有传令兵过来禀报:“报左大都督,城外有叛军偷袭,黑咕隆咚看似数万之众。”元融大惊,推门出来道:“传令各营上墙迎敌,严防死守。”
这时,身边也聚集了不少将校,元融骂道:“真他娘的被这帮能人异士说着了,还真把白牛逻城做陷阱,不过我左军数万将士也不是吃素的,我倒要看看,能奈我何。走,弟兄们,随我到寨门看看,如果叛匪真的出尔反尔,今天我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坞堡不大,一行人马很快来到寨门口,元融领人来到城墙上,一个军主上前行礼,大帅:“刚才放哨的弟兄们发现外边不对,派出探马才得知,叛军已经悄悄调动军队把我们包围了,幸亏我们警觉才没有被暗算,不过敌军也没立刻攻城,应该是觉得偷袭不得手,想准备的更充分,目前四面都有敌军影子。”众人向城外观望,黑黢黢的,远处的树林黑压压一片。
元融道:“弟兄们做的不错,回头打败敌军定给予嘉奖。现在城墙上组织好防御,城下各梯队找好掩体防备叛军弓箭,同时安排飞鸽及传令兵传信。中军、右军离我们不足三十里,只要坚持半日,就能对叛军形成反包围,届时内外夹击,必然把叛军全歼在白牛逻外。”军士们虽然衣衫不整,休息未好,不过勉强可以应战,纷纷答应一声做好准备。
刚安排好,突然城下远处,灯火通明,众人扒着垛口远望,除了正常火把外,原来是一点点的火箭正在点燃。立刻有校尉高喊:“注意隐蔽,敌军放火箭了。”
北城寨门外,正是潘乐辖区,他跨马舞刀,在陆续点燃的弓箭手前面来回盘旋,高声断喝:“弟兄们,决战的时刻到了!对面,就是我们的死敌元融,他已经被我军包围在弹丸之地,里面布满了硫磺烟硝,我们的火箭会立刻让白牛逻城陷入一片火海,我们要让他的军队葬身在坞堡中,用他们的血为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放箭!”
万箭齐发,一片火龙从天而降,倾泻在城墙和城内,箭阵分普通弓弩和车弩,覆盖区域也是远近两处 ,顿时白牛逻城一片火光。紧接着,火海之中几个区域响起一片爆炸声,飞腾的火焰冲天而起。众人一见,大事不好,那几片正是军械、粮草、水源所在地。
怎么回事?!不大功夫,有军兵过来汇报,原来那几处不知哪来的火药,被火箭引燃了。这下元融慌了,果然叛军事先有准备,这是要断绝征北军的供给。不过这会儿没工夫后悔失察,元融吩咐道:“不要慌,派人过去抢救,同时抓捕奸细,稳住大寨,援军很快就到。”
一队队士兵分头举着盾牌等装备冒着箭火分头行动抢救物资。一看才知道,不但军需处爆炸着火,连指挥部的房盖也着了。朝云被迫出来和女兵们聚在一起,躲在一处临时搭设的防空棚下。刚安稳,突然想起什么,对着着火的屋子喊起来。火光之中,从敞开的破门中跑出了一条西域进口的绒毛犬,紧张的要命,朝云见状立刻大喊起来。正这时,指挥所不堪重负,被火势压塌,绒毛犬吓得飞驰过来。朝云赶忙探出身体去抱绒犬,偏巧,一只硬弩从天而降,射中朝云,朝云匍匐倒地身上火光笼罩,绒犬围着朝云狂吠起来。
寨墙之边,成千上万的军队开始蜂拥而至。这回换守城的士兵开始施放冷箭,距离近的已经有肉搏战接触上。一波又一波的义军突破防线冲上寨墙,又被里边的士兵淹没,尸体被扔到了城外。逐渐,天光大亮,双方的尸体在不断增加,战事更加胶着,不知道打退多少波后,城墙周边迎来短暂的安静。元融立刻指挥清点伤亡以及物资情况,一报数众人心更凉。
城外东边,正是王基的防区。大将韩楼一边指挥整顿一边道:“王都督,为什么我们不一鼓作气拿下城池,德王为什么要缓缓给敌人喘息之机。”
王基道:“攻的太急,敌兵只会越发顽抗,让他们清理,发现粮草物资都断供,才会引发恐慌,等发酵透了,一战可破。传令,好好准备随我再次冲锋!”是!义军顿时眼红面狠。而朝廷军队正相反,陷入绝望之中,他们发现连义军射过来的箭矢都燃烧殆尽不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