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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汉末新传:国贼吕奉先 > 第315章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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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洛阳城内官家驿馆。

这里是地方官员来京时暂居之地,当然,根据官员品级,同样分为三六九等。

而皇甫嵩与盖勋,则是被吕布安排以最高规格进行接待。

其驿馆内外安排皆有亲卫驻守,名义上是保护其人身安全,暗中也有行监视之意。

原本,以皇甫嵩曾经的身份地位,在京中是有属于自己的府衙的,规格类比三公。

可连续两次政治失利,让他逐渐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外放至地方整备军务,以前的府衙也早就被收了回去。

“义真兄,不过离开洛阳短短一年多,如今这般景象却让我感到陌生的很呀!”

“自从进入这繁华大都,我就总感觉咱们是钻进了笼子里,如同那待宰的羔羊,时时刻刻都在等着屠刀落在脖颈上!”

“明知结局是死路一条,却还要被关在驿馆里备受煎熬!真他娘的不痛快!”

京兆尹盖勋脸色呈现出紫红色,他性子暴烈的很,比之气性超群、动辄能被气吐血的朱儁也不遑多让。

他倒不是惧怕死亡,但在等待中煎熬,等着被宰的感觉,怎么都让人不爽!

他对董卓非常的愤恨,连带着对吕布也没什么好感。

在董卓废立皇帝没多久,他甚至写信给董卓,怒骂其是跳梁小丑,可见其暴烈。

与其相比,皇甫嵩倒显得异常冷静。

这位国之柱石正站在一盆清水前,垂首望着水面上映照出自己那苍老的面孔,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是解开了“束缚”,舍弃了“枷锁”的从容。

拼了一辈子,到头来,还能剩下什么?

他在战场上无往不利,为了摇摇欲坠的大汉朝廷奉献出了一生乃至所有。

可因刚直木讷的性格,在官场上却屡遭排挤,最后因不懂得揣摩圣意,被快要一命呜呼的先皇临死前无情的剥夺官职、收回一身荣耀、如同踹死狗一般踹出洛阳。

“哗啦……”

皇甫嵩捧起一汪清水,轻轻朝皱纹遍布的脸上拍打着,洗去肉眼可见的疲惫。

“元固老弟,事已至此,何须多虑,那董卓想怎么样我们,就让他随意做就是了。”

“我皇甫嵩为了社稷奔波操劳了一辈子,现在年近古稀,尽知天命,又还剩几年好活谁知道?”

“回京的这一路上啊,我也是想了许多,能在死之前尽力为儿孙谋得一份安身立命的差事,哪怕是剥去官身,只要能在乱世中存续皇甫血脉苟活下去都行!也算是没白活一趟!”

“如果能做到这些,让我这把老骨头现在就被董卓砍了去,也由他!”

盖勋无奈的瞅了眼满头白发的老哥哥,最终也只是幽幽叹息,不再多言。

他又有什么理由责怪皇甫嵩的听天由命、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临近古稀,只因得罪先皇,再加上宦官攻讦,官职、爵位、荣耀被悉数剥夺,可以说努力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徒留下好听的名声。

说句难听的,被这么针对,再配合当今乱局,皇甫嵩没有拥兵造反,都已经算是对汉廷的愚忠了!

就在二人沉默之际,透过驿馆的窗户,忽而看到街道上迅速涌出列队的兵甲。

整齐划一的甲鸣与脚步声,仿佛冲天剑鸣,穿透过这古老的建筑,传递进二人耳中。

“这才是虎狼之师……”皇甫嵩聚精会神的盯着驿馆外面带肃杀之色的众军士,眸中时而异彩连连。

身为一名合格的将军,没有人会不喜欢这般威武之师。

“这怎么就虎狼了?不在战争之上,如何看得上一支军队的战力?”盖勋不知兵,他只觉这支兵马无论是行进,还是列队,都显得非常利落有劲,好看是挺好看的。

皇甫嵩却是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战阵之间,确实是衡量出一支军队战力的最直观体现,但这却是促成的结果,你不能只靠战时去临场观察一支军队的战力,这会对为将者的战略战术布局造成严重的误判。”

盖勋听得一头雾水,只感觉皇甫嵩是在对牛弹琴,而自己就是那头牛。

他旋即摆了摆手:“义真兄还真是鸡同鸭讲,我就不该问。”

“哈哈哈!”皇甫嵩乐得抚髯大笑。

“吕布将军到!”

随着门外亲卫洪亮的通传声,驿馆内的沉重气氛瞬间被打破,却又凝固成另一种紧张。

盖勋冷哼一声,霍然起身,紫红色的脸膛上怒意未消,眼神如刀般刺向门口。

皇甫嵩则缓缓直起身,用布巾擦去脸上的水珠,动作沉稳,眼中那片刻前对精兵的欣赏已然隐去,恢复了惯常的深沉与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甲叶摩擦特有的铿锵之声。门帘被两名亲卫高高挑起,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几乎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吕布身着一身玄色锦袍,外罩精良的细鳞软甲,肩宽背阔,龙行虎步。

他并未佩戴标志性的雉翎紫金冠,仅以一根玉簪束发,显得少了几分战场上的煞气,多了几分刻意的温和。

那张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脸上,此刻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甚至略显谦逊的笑容。

“布,见过皇甫公,盖公。”吕布在门槛内站定,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礼,姿态极为端正。

盖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鼻腔里发出轻微的哼声,并未回礼。

皇甫嵩则向前一步,拱手还礼,眼底悄悄打量着吕布,若没记错,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这位声名显赫的新生代将领,说是新生代,可已经隐隐有了风起之势,怕是天下名将,没几人再能与其比肩了。

老皇甫的声音平稳无波:“吕将军亲临,有失远迎。不知将军此来,是相国有召,还是……”

“皇甫公多虑了。”吕布笑容不变,声音洪亮中带着一丝爽朗,“布知晓二位车马劳顿,特前来探望,看看驿馆安置是否妥当,二位可有什么需要?若有怠慢之处,布立刻命人整改。”

他目光扫过室内,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地捕捉着两位老臣的神情。

盖勋那毫不掩饰的敌意,皇甫嵩那深潭般的平静,都尽收眼底。

“哼,吕将军费心了。”盖勋终于开口,语气讥讽,“这驿馆规格之高,守卫之森严,堪比天牢。相国待我等罪臣,还真是‘礼遇有加’!不知这‘保护’,几时变成处决?”

这话已是极其尖锐。

吕布身后的亲随脸色微变,手不自觉地按向刀柄。

吕布却抬手轻轻一摆,制止了亲随的动作,脸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几分,只是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芒。

他笑容在盖勋的讥讽下纹丝未动,那层刻意营造的温和仿佛焊在了脸上。他目光转向皇甫嵩,语气诚挚了几分:

“盖公说笑了。相国之意,布不敢妄加揣测。布今日前来,是奉相国之命,亦是布个人之请,冒昧打扰二位清静了。”

此言一出,不仅盖勋眉头一拧,连皇甫嵩那古井无波的眼眸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吕布向前踱了两步,目光坦然地迎上皇甫嵩审视的双眼,那份刻意收敛的锋芒似乎被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取代:“皇甫公威名,布自幼便如雷贯耳。凉州平叛,横扫黄巾,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既倒,实乃我辈武人心中不灭的丰碑!布虽生于并州边鄙之地,然对皇甫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韬略,统御雄师、战无不胜的雄风,心向往之,敬仰万分!”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在这压抑的驿馆中回荡。

盖勋的冷哼声暂时止住了,他狐疑地盯着吕布,想从那张英武的脸上找出虚伪的痕迹。

皇甫嵩静静听着,苍老的脸上依旧平静,只是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触动了一下。他微微颔首:“吕将军过誉了。老朽残躯,些许虚名,不过沙场搏命所换,不值一提。将军年少英雄,虎牢关前威震天下,才是真正的后起之秀,国之干城。”

“在皇甫公面前,布岂敢称英雄?”吕布微微欠身,姿态谦逊得近乎执晚辈礼,“布深知,若无皇甫公等前辈浴血奋战,廓清寰宇,便无我等后辈建功立业之机。皇甫公于国于民之功勋,非布微末之功所能比拟万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驿馆内简朴的陈设和窗外隐约可见的森严守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布虽身居要职,然深知洛阳局势,波谲云诡,暗流汹涌。皇甫公与盖公此番奉召入京,其中凶险,不言而喻。”

盖勋忍不住又要发作,却被皇甫嵩一个极轻微的眼神制止。

吕布上前一步,距离皇甫嵩更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只有近前的三人能清晰听闻:“布今日冒昧前来,一是表达心中仰慕敬重之意,二来……也是想请皇甫公安心。”

皇甫嵩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仿佛要看穿吕布的内心。

吕布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讳,语气斩钉截铁:“布虽人微言轻,但在这洛阳城内,尚有些许薄面与微末之力。布在此向皇甫公保证,只要布一日尚在洛阳,一日尚能执掌些许兵马,便绝不会让皇甫公伤及分毫!”

皇甫嵩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他深深地看着吕布,那张年轻、英气、此刻写满真诚与野心的脸庞。这番话的分量太重了,重到足以让这位心如死灰的老将,心底也掀起了一丝波澜。是真心敬重?还是另有所图?是想拉拢他这个过气的名将作为臂助?亦或是……在为他自己留一条后路?

盖勋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紫红的脸膛上怒意被惊疑不定所取代。

什么意思?吕布是想说会在董卓跟前保下他们?

要知道,他们在内心其实已经默认了自己必死的结局的,难道真有一线生机?

这个吕布,究竟怀的什么心思?

皇甫嵩沉默了片刻,脸上那解开了“束缚”的从容笑容重新浮现,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平静:“吕将军拳拳之心,老朽……心领了。只是,老朽风烛残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将军前程远大,不必为老朽这无用之人,徒惹是非。”

这是婉拒,也是试探。既点明了自己“无用”,提醒吕布庇护一个失势老臣可能得不偿失,也暗示了吕布此举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

吕布却朗声一笑,那股刻意收敛的豪气似乎又回来了几分:“皇甫公此言差矣!在布心中,皇甫公乃是国朝柱石,精神所系!布敬重的是皇甫公的功绩与风骨,岂会以眼前利害论之?至于是非……”

他眼中闪过一丝睥睨之色,“布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若连敬重忠良、护佑贤达之心都不敢有,这身武艺,这身甲胄,要来何用?”

他最后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言尽于此,布,告退。”

转身离去时,吕布的目光与盖勋复杂的眼神短暂交汇,他微微颔首,算是致意。

盖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驿馆内重新陷入寂静。

窗外列队的甲士也随着吕布的离去而撤走,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盖勋猛地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皇甫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义真兄……这吕布……他意欲何为?他真能在董卓跟前保下我们?若是董卓执意要杀人,谁能拦得住?”

皇甫嵩没有立刻回答。

他重新踱步到那盆清水前,水面映照着他皱纹深刻的脸庞,那双眼睛却比刚才亮了许多,仿佛有微弱的火苗在深处跳动。他伸出苍老的手指,轻轻搅动水面,涟漪一圈圈荡开,模糊了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