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暑假。
苏牧接上夏纯返回总督府,开启他繁忙的工作。一面巡视两大行省分地事宜,一面监督大基建计划,以强硬的姿态压着继血种干活。
不断有继血种被杀的消息从江南地区传出,一时间世家、门阀人心惶惶,更有甚者传出苏牧在越闽行省连杀三位蓝血。
消息传到全国,闹得沸沸扬扬。
有关苏牧的奇闻轶事更是井喷式增长。
诸如:他好男色、爱妖童,为人暴虐、欺上瞒下,心有不轨、妄图弑君!
对于弑君的谣言,子风皇室赶紧辟谣,淡然一笑:谣言尔!
其中传播最广的便是:苏牧的第一位女友,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给他戴了绿帽子,主动勾搭上南家继承人。
一时嘲笑、讥讽,在各大酒楼欢快响起。
同时,还流传着两一个版本,说苏牧为了入赘总督府,抛弃不离不弃的青梅竹马,是个十足的绝情小人!
这个版本主要流传在闺阁之间,唾弃与谩骂起此彼伏。
谣言疯狂发酵,民间已经开始流传苏牧吃人的故事,并用来吓唬不听话的自家小孩。
相比于沸腾的凡血民间,蓝血世家、红血门阀倒是安静的出奇。
谣言风暴中的重要配角,江南南家瑟瑟发抖。作为行省仅存的世家,他们最近已经足够低调,但还是被卷进这场旋涡。
全家上下提心吊胆,生怕隔壁的总督府一个不高兴,直接派大军上门抄家!
“会,会吗?”慕芊凝问。
“不会。”
炎热的午后,南子楚坐在床边,晒着他的老寒腿,物理意义上的寒腿,放下手中的书卷,说:“些许谣言罢了,只要南家不犯重罪,不会落得抄家的下场。”
“苏牧要的土地,爷爷给了。苏牧要的投资,爷爷给投了。断尾求生莫过于此。总督府需要一个有仇怨的敌对世家,装点大度的门面。”
他冷漠地看着妻子,说:“至于你担心苏牧的报复。呵,我想大可不必。他如果想报复你,你早就死上千百回,甚至不用他亲自动手。”
“放宽心吧。”
轮椅坐了一年,曾经桀骜的世家少爷,已经学会隐藏。慕芊凝看着丈夫,沉默寡言、谦逊内敛,已经完全换了个人。
只是她……心里戚戚然。
田契、地契、古玩、奇珍,都被她的爷爷拿了出去。最重要的现金流,也在不断萎缩。
不要说一年前豪车、奢品随便买的日子,现在连伙食都开始缩减!
以前不要的旧衣服,全都翻找出来,换钱的换钱,翻新的翻新。给她补身体的药材,许多都是从仓库里翻出来的陈年旧货,不少都已经发霉!
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家里最近还在闹裁撤下人的事。
最让她难受的是爸爸妈妈那里……不争气的一家人!扶都扶不起来,就知道要钱!
慕芊凝咬着牙,捏紧手中的报纸,继血种世界的报纸。
不同于世家、门阀间流传的谣言,这上面全是有关苏牧的正面报道,将他吹成序列的——皇帝!
“你心里有怨气?”南子楚问。
慕芊凝挤出笑容,说:“怎么会?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怎么敢对继血种贵族有怨气?我只是不理解。”
南子楚笑着摇了摇头,说:“如果是我的话,我心里肯定是有不平的。明明是我陪着他长大,好处却一个没捞到。”
慕芊凝:“……”
她目光幽怨,心里清楚就行了,非要揭开这层伤疤吗?!
“我不是要揭你伤疤,而是想告诉你,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南子楚望着窗外,山上的宫阙殿阁,“你这样藏着、憋着,小心成深闺怨妇。”
“其实我和你一样,心里也是有不平的。我本该是世家的少爷,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现在却只能坐着轮椅。”
“一切都是从你和他开始。”他满脸苦笑。
这些事再怎么劝,心结也还是放不下。本以为伏低做小,会换来那位老总督的原谅,解开冰封的寒腿,但人家根本没有放下的意思。
“你在怪我?!”慕芊凝斜视着阳光下的丈夫,一双美眸充满愠怒。
“不怪你,怪我自己。”
南子楚长叹一口气,说:“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选择你,为了家族的繁盛。你生日的那晚,我还是会追出去,但不是去找麻烦。”
“呵呵呵!那你就不是南子楚。”慕芊凝冷笑着说,“我当时劝过你,你不听,非要找他麻烦,结果自己撞上大麻烦。”
“总督府式微,继承人已经降格成红血,南家风头正盛!志得意满的你,不可能这样做的!”
“是啊。时也命也,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南子楚说,“现在把这些摊开来、说出来,你心里会好受些吗?”
他回过头来,问:“夫人?”
慕芊凝:“……”
她很愤怒,因此笑出了声。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说:“虽然没有一句中听的,但还是谢谢你,至少有个同病相怜的可怜鬼,我现在好多了。”
“你可怜?”南子楚摇摇头,“你并不可怜,只是过得没有以前好,但依旧是富甲一方的世家夫人,想想与你们家有合作的叶家。”
“公司破产,资产拍卖,自己锒铛入狱。说到这个,请转告你的父母,如果实在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开个小店算了,以后不会再有补贴。”
“他们的才智原本就只够开一家小卖部,不要再有过多奢求。”
对此,慕芊凝深表赞同,点点头,说:“我会的。现在外面天气好,要我推你出去晒一会太阳吗?没准能治好你的老寒腿。”
艳丽的脸蛋露出轻浮的讥笑。
“好啊。”
南子楚不甘示弱,说:“要不把我往山那边推推,没准能偶遇你的初恋。哦,差点忘记,初恋都是报纸杜撰的。”
慕芊凝也不恼,余光瞥向山顶的总督府,说:“他应该不在总督府吧,我听说他最近一直在外面巡视,监督两大行省的工作。”
“当然。”南子楚拿起报纸晃了晃,“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脏水,历来主张变法改革的人,没有一位逃得过这一劫。”
“他也不管管?好歹杀一批人啊!”慕芊凝很不能理解。
南子楚说:“这些在外面叫唤的口舌忠犬,最不怕的就是死亡,他们巴不得总督府动手,甚至希望皇帝亲自下场。”
“你居然叫他皇帝?”慕芊凝很是意外。
“有什么问题吗?这是事实。”南子楚说,“不管我承不承认,这些继血种的大能承认,已经足够说明问题。自欺欺人,没有意思。”
慕芊凝推着轮椅,走出房间,说:“是啊,自欺欺人,没有意思。就算我当初没有离开苏牧,这一年的经历也足以让我动摇。”
燥热的太阳晒在身上,灼烧着她娇嫩的皮肤,一时感觉到强烈的不适。听说,这次出去巡查,夏沫也跟了去。
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好热,我先回去……”
“等下!”
慕芊凝刚准备回房,却被南子楚打断,困惑的目光中,她看到公公南方天怒气冲冲地走来,将一沓文件摔在石桌上。
“苏牧小儿,夏言老贼,欺人太甚!”南方天暴怒咆哮,“居然让继血种去给这些贱民修路架桥,出钱也就算了,还要强制徭役!”
“徭役?!”慕芊凝瞪大眼睛,上一次听到这个词,还是在高中的历史课堂上。
南子楚问:“南家出几个人?”
“一个蓝血。”他说。
南家嫡系一共就三个蓝血,一个年事已高,一个坐着轮椅,苏牧的这条命令摆明就是要南方天亲自去干活。
南子楚:“……”
难怪父亲气成这个样子。
“那父亲打算怎么办?”他问。
“我不去,不去不去!几句吹捧,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南方天吼着,“我倒要看看,我们不听他的,他能怎么办?”
“难道杀人不成?!”
蓝血血统仿若免死金牌。
南方天拍着石桌:“我们才是这个帝国的主人!昏庸暴君倒行逆施,迟早有一天会死于自己的愚蠢。”
“哦。”
南子楚不咸不淡,说:“芊芊,过两天你先回家吧,等那位皇帝来上门抄家,记得帮我求个情,你也不想做寡妇吧。”
慕芊凝:“……”
南方天:“……”
晒太阳的心情被一扫而空,南子楚推着轮子,返回房间。
慕芊凝赶紧跟上,推着轮椅。
而南方天愤怒地看着不争气的儿子,还有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儿媳妇的肚子……呵!
……
……
不同于江南行省的富饶平原,越闽行省、会稽古地自古以来便是山峦叠嶂,修路架桥十分困难,尤其是开凿山间隧道。
山中居民因此异常困苦,但听说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
起初,他们根本不信,官府从来都是瞎说话。但是今天,格外不同寻常。
一大早先是军队入驻村庄,家家户户害怕地大门紧闭,自古兵祸猛于虎。怕不是要打仗,他们下来抢粮食的吧。
天杀的!
芒种才刚刚过去没多久,秋收还没到,哪有粮食啊!随着士兵开始挨家挨户敲门,“大头兵”们礼貌敬礼,送粮又送油,村民的态度这才慢慢改变。
细心的长者发现,这群“大头兵”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不仅看上去精神奕奕、温良真挚,部队的纪律更是高的可怕。
最重要的是,他们根本不是行省本地的兵,制服上印着江南南大营的编。难道是江南行省对越闽行省用兵了?
好啊!
看着手里的米油盐布,他们一个个兴奋极了,这帮鸟贪官就该全部扔到山里喂老虎!
一番打听下来却发现,不是用兵,而是发展!
发展是什么?他们从未听过。
但很快,他们便见识到什么叫发展。南大营的兵只有一个要求,暂时离开村庄,等处理完匪患再回来,届时这里要修路,需要大量劳力。
不不不,不增发徭役!给钱,给现钱!折换成米油盐布也行。
“村民都离开了?”苏牧看着地图问。
“是!”
江南南大营提督说:“昨天基本已经撤离,今早最后的一些老人家也被劝离,现在山里就剩一些顽固土匪。”
“嗯。”
“你做的很好。”苏牧点头。
这一次他与夏沫分头行动,夏沫带着源水序列的继血种去治水,他则带兵南下剿匪的同时用序列分山,为后续工队入场打前哨。
“先生。”
南大营提督说:“这群土匪还是老规矩,交给我们剿灭吧!”
因为苏牧一无官阶,二无爵位,他只能以先生代称。
“不了。”
苏牧指着等高线地图,说:“这几处地势险要,没必要让兄弟们冒险。这次带你们出来剿匪,主要是练练杀气。”
“光操练是练不成强军的,未来要打仗,你们必须先见见血。不仅要敢杀敌,还要能即时收止。”
提督点头,说:“是!”
“这些土匪……呵,什么狗屁土匪!”苏牧目光暴戾,看着手边的卷宗,“全是门阀、士绅豢养的白手套。”
他将红蓝铅笔往地图上一扔,说:“杀光!”
滔天的杀意让提督为之一阵窒息,眼前突然模糊,苏牧已经消失不见,等反应过来时,中军大帐外的山地开始颤抖。
苏牧直接暴戾分山,用序列开凿隧道,不管不顾恶匪的死活。
这群狂悖之徒面对兵锋非但不投降,还敢叫嚣拿山下百姓的命做要挟。
“神!”
“神啊!”
“是天神显灵啊!”
南大营的军帐从未离开过深山的百姓,看着晴空下的金色神影,通天彻地的法天象地一个个虔诚地跪倒在地。
他们看到太阳从天空坠落!高山低头、江河屈服。
短短几刻钟的功夫,原本封闭的地理单元,出现坦途大道,桥基、隧道。
而这一切对于苏牧这样的继血种大能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变局即将到来他亲自下场建立秩序,时间不等他。
南大营提督看着那尊法天象地,满眼都是兴奋的澎湃!
晴空之下,山林染血。
苏牧拍拍衣服,回到中军大帐,在一种将领狂热的眼神中,说:“通知施工队入场修路,安置好附近百姓,你们跟着我继续南下!”
“是!”
众将敬礼,整齐一致。
东方古国的大地上,剿匪、建设如火如荼,而北境加洛林大区的古堡中,一场奢华的酒宴上,勒孚得到令他绝望的消息。
——贝尔莎伦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父亲的种!
怒火在他心中炸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