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吗?
魈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绿魈不是人,他是仙兽。
红魈也不是人,他是业障……又或者说,是令使?
自己……自己应该是人吧?
二比一,好的,我不是人。
魈在脑海中这么一通胡乱分析,嘴上问道:“为何这么问?”
叶绫川一副早就料到魈会这么问的样子,回答道:“‘凤族孑遗’这个称呼不是给人用的。”
哦,原来还是山神挖的坑。
“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为人?”魈又问。
叶绫川回答:“血脉浓度达到100%。”
“嗯,我确实不是人。”魈淡淡说道。
虽然这具身体不知为何经受不住红魈的全力霍霍,但它确实是绿魈的,体内流淌的是金翅鹏王的血,一点杂质都不掺,显然满足血脉浓度达到100%的要求。
“为何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做最后的确定而已。”叶绫川摇了摇头,脸上没有疑惑得到解答的高兴,有的只是“果然如此”的释然。
他原本还在困惑,自己堂堂皇级的实力,都被风雪阻挠,无法登顶白河山,魈他们是怎么上去的,现在他已经彻底理解了。
血脉带来的好处有时候就是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对了,”叶绫川又道,“这件事我会上报,过些时候,陛下应该会见你。”
“嗯……”
魈很想问,我可以不见他吗?
传闻人间帝皇的传承未曾断绝,他们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魈也确实有些问题想让人间帝皇解惑,但他的身上藏有一些不便告人的秘密,在如此互不了解的情况下与之见面,他的心中着实有些不安。
如果皇帝身边有类似于传承神兽的存在,看破了他身上的情况,皇帝会如何待他?
虽然目前看破魈体内情况的人,待他都还算不错,但例子终究太少,没有代表性。
他是身负令使之力的人,如今令使率兽潮犯境,屠戮了无数生灵,皇帝会将他当做敌人,对他赶尽杀绝吗?
如果是,那情况就很糟了。
叶绫川从魈的脸上读出了担忧,以为魈在怯场,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解释道:“不必担心,只是普通的见个面,认识一下,嗯……就像是突然知道家族嫡系还有传承在世,家族成员想要见见世面一样,陛下不会为难你的。”
真的吗?就我读过的故事来说,接下来的展开应该是家族成员想方设法除掉这支嫡系,夺取传承,成为新的主家。
对于叶绫川的说法,魈是不太信的。
而且这个家族嫡系的比喻也太奇怪了,自己总不能还跟皇室有什么关系吧?
那也太扯了,自己可是个穿越者诶,还是身穿,带着「魈」本尊的身体过来的。
魈在心中吐槽完,突然想到什么,问道:“玄祖一个顶级强者,对你们还算客气,这是为何?”
这个问题已经困惑了魈好一阵子,这种高武世界,按常理来说,应该是以武力为尊,谁拳头硬,谁讲话才算数。
以他的刻板印象,玄祖这类人应该要么高高在上,将一切视作蝼蚁,要么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结果他还挺好说话的,尤其是先前还十分配合得进行入山权限认证的仪式,哪怕最后仪式失败了,他也没有因为掉面子而迁怒举行仪式的柏城主。
叶绫川回答:“这个啊,因为我们是陛下的臣子,在尘世,仙界之人需尊重我们,不可对我们妄动武力。这是规矩。”
“规矩?”
魈不解,什么规矩有这种约束力,违约会受食岩之罚的规矩吗?
“对,规矩,如同太阳东升西落,河水自西向东。”
魈挑眉。
嚯,居然是天地规则,这个厉害了。
“如此说来,我若加入你们,在尘世,玄祖之流就无法将我怎么样?”
叶绫川“哦”了一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做了什么?”
魈将他把玄祖派来破坏阵眼的落星拐走去打令使的事说了出来。
叶绫川听完,笑道:“白河山中的存在本就是先皇的手笔,你这么做也算是维护了皇室的利益,我们会保你的。”
听见叶绫川的承诺,魈松了口气。
和皇帝陛下见面的时间还早,中间说不定会出现什么变数,使得自己不必去见面,至于现在,还是趁这个机会,把眼下可能到来的麻烦解决掉吧。
他主动换了个话题:“战况如何?”
叶绫川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这场战斗的。
兽潮主力被军队拦截在距离白河城还有十公里远的位置,只有小股兽潮突入,被护城大阵拦下。
一战下来,改进过的大阵并未受到什么侵蚀,状态良好,士卒的伤亡也不多,照这个势头下去,守几个月不成问题。
这些时间足够他们找到进山消灭雪影的法子。
比较麻烦的就是有侵蚀之力顺着水脉侵入城中,造成了一些污染与变异,局面尚在控制之中,但运输粮食与水源的队伍被兽潮拦截,若队伍迟迟无法突围,城中大概率会再生变故。
好在山神出手,以雷霆之势迅速终结战争。
这是魈参与的第二场防守战。
他听完叶绫川的讲述,在心中暗想,到底已经与这群灾厄打了三四年,相较于战争开始的迅速败退,现在的应对措施可谓是成熟了不少,其中出现的变故,也是因为白河城所处位置特殊,这里有一尊沉睡的神只。
一股焦臭味飘入魈的鼻腔,他这才注意到,他们所乘的迅影苍鹭正从战场上飞速掠过。
他探出身子朝下望去,只见月光洒落,焦黑的大地与洁白的月华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山神的手笔。
有的地方,灰烬堆成了一座座几米高的小丘,想来是有军队曾驻守在此,他们杀出的尸山被山神引动的地火焚烧殆尽,只余下这些灰烬。
魈感受到了红魈的兴奋。
大概是睡太久,手痒了吧?
魈想着,视线投向前方。
一座巍峨的城池伫立在远处,城墙上灯火通明,城中亦然,如同一枚嵌于暮色中的夜明珠。
隔着老远,魈隐约能听见城中百姓的欢呼与喧闹声。
他忽然意识到,危机结束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御凤门。
“门主!门主!”
一名弟子几步迈过御凤殿前长长的台阶,火急火燎地跑入殿中。
大殿正中央摆着一副棋局,棋局前,正在与一位殿主对弈的御凤门门主手中捻着一枚棋子,闻声抬起头,望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弟子,眉头轻蹙:“何事如此慌张?”
“「渊流」、「渊流」的人来了,他们说有要事要找门主。”
“「渊流」?”御凤门门主双眼微眯,“他们来做什么?”
“弟子不知,他们说要与门主您当面聊。”
“……”
御凤门门主转回视线,与对面的殿主对视,后者偏了偏头,开口道:“去看看?”
“好,这棋下次再下。”御凤门门主颔首,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罐,起身离开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