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是被一阵喧闹声吵醒的。
他将半张脸埋在被子中,缓缓睁开一只眼睛。
朦胧的视线里,风镰鼬宛如一位指挥家,在空气中颇有气势地挥动着自己的前爪,随后光线就是一暗,窗户“啪嗒”一声,自己关上了,从街道上传来的喧闹声顿时小了许多。
魈不记得自己有把风镰鼬放出来。
大概是红魈放的吧。
他从床上坐起身,手捂着半张脸,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声音中带着几分软绵,像是在呢喃:“现在是什么时候?”
风镰鼬蹿入魈的视线,手舞足蹈地吱吱叫着。
“中午吗?”魈伸了个懒腰,在脑海中道了句“中午好”,收获了一句“嗯,中午好”,和一句“懒虫终于睡醒了”。
大概是因为听见是这个干饭的时间点,魈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外面怎么了?”他想起吵醒自己的喧闹,问道。
风镰鼬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懂街上人们的行为举止。
闻言,魈下了床,打开刚关上的从窗户,探出身子朝外望去。
只见街道两旁站了许多人,有士卒打扮的人手执兵戈,站在人群前方,让人群不至于把道路占满。
所有人都望着一个方向,魈记得,那边路的尽头是一处城门。
就当魈观察着街道上的局势时,街上人们的交谈声也传入他的耳中。
“诶,听说送粮的队伍来了,是不是真的?”
“这些军爷们都来镇场子了,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哎哟,可算是送来了。分下来的粮食喂狗都不够,我家少爷都饿瘦了。”
之后,声音的主人就再没出声了,大概是被周围人的凝视盯得心里发毛了吧。
哦,原来是送物资的人到了。
魈记得在白河山上时,就听叶绫川说过,有运输干净粮食水源的队伍被兽潮挡住了,如今兽潮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他们成功入城,魈对此并不意外。
大概弄清楚了前因后果,魈也没了吃瓜的心思,毕竟吃这种“瓜”又不能饱腹。
他懒得自己动手了,准备去后厨要点吃的。
就在他即将重新关上窗户的那一刻,外头的喧闹声忽然变大了许多,他的余光瞥见有一队马正朝客栈外的这段街道走来,随后倏地停住。
一眼扫去,这支队伍有二十来号人,每个人身下都骑着坐骑,而且还各不相同,看着就像是东拼西凑组织起来的。
队里并没有驮运粮草之类的东西。
正当魈的视线投过去时,队伍中出现了些许骚乱。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位青年束着马尾,面容俊秀,肩宽腰窄,他的坐骑形似苍鹰却生有四蹄,有点像狮鹫,颇有种当家人的气质。
如果他的坐骑没有受惊,使得努力控制它的青年看上去有些狼狈的话。
魈彻底收回视线,关上了窗户。
街道上,百里翎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坐骑银蹄狻鹰,也就是那头长得像狮鹫的灵兽,他拍着后者脖颈处的羽毛,轻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伙计,周围很安全。你刚刚怎么了?”
银蹄狻鹰发出“咕咕”的叫声,百里翎并没有从中听到想要的答案,只从里面听出一种惶恐,就像是下位者见到了上位者一样。
百里翎吐出一口气,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客栈,也就是魈住的那一座,客栈二楼住人的房间,窗户都紧闭着。
入城时,曾有军官告诉他,那座客栈已经被叶绫川清空,是专门留给自己这些人歇息的,可他刚刚分明看到,二楼有一间房屋的窗户打开着,一个生得还算好看的少年出现在窗户那。
大概是哪个想看热闹的小机灵鬼偷偷溜进客栈了吧。
百里翎没在这件事上纠结,而是又安抚了银蹄狻鹰几下后,拧过身看向身后的众人。
刚刚不止他的坐骑出现了失控的迹象。
“情况如何?”他问道。
一道飒爽的女声在队伍中响起:“已经没事了,没有损失。”
有人问:“话说它们怎么突然就失控了,受到侵蚀了?”
“不可能,已经给他们喂过药了,这里面又没有魔物或者魔兽,药不会没作用。”
“诶你们有没有发现,刚刚要失控的,都是飞禽类的灵兽,走兽类的都好好的。”
“对哦,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鹭师傅说,它刚刚感受到一股血脉上的压制,吓得它想逃跑。”
“破案了,是有人在附近溜飞禽类的神兽。”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吧?”
“那不然你找个更加合理的解释?”
“好了各位。”百里翎提高音量,打断了闲聊的众人,“这些天辛苦大家了,合作十分愉快。前面就是落脚的客栈,有什么事,等进去再聊吧。”
“好嘞大队长!”有人嬉笑着应和。
百里翎刚准备带着队伍继续前进,一道模糊的身影“xiu”的一下从他身旁蹿了出去,他甚至都来不及阻拦。
“诶!丁术!慢点!别撞着人!”
然而,百里翎并没有得到回应,他只收到了清脆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终于到安生地儿了!真是累死小爷我了。”
丁术一溜烟跑到客栈门口,收了坐骑,径直迈入里面。
由于他太开心,压根没看路,一不小心绊到了桌脚。
桌脚被踢断,桌面“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他也因此失去了平衡,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落得个五体投地的下场。
丁术捂着摔疼的鼻子,睁开一只眼,才发现眼前有一双鞋子,他下意识抬起头,就见一名俊美的少年站在他跟前,正护着手里的碗,金色的眸子中满是困惑。
魈:吓我一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有人要跟我抢酒酿圆子。
红魈:“谁敢?”
绿魈:“?”
丁术从地上爬起来,依旧捂着鼻子,他冲着在朝这边观望的店员喊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看什么看!”
随后,他神色狐疑地打量起了眼前的少年,见对方眼底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语气缓和了些许:“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魈以手臂半掩着碗,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担心两人离得这么近,对方说话时会有唾沫星子飞到自己碗里。
魈轻轻吸了吸鼻子,从丁术身上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腥味,不像是人或动物的血,更像是灾厄的。
想到对方经历过的厮杀,魈没在意对方有点咄咄逼人的语气,淡淡地回答道:“魈,城主让我在此休憩。”
说完他就转身,准备回房间吃酒酿圆子。
但魈的举动在丁术眼里,就像是在畏缩,在退避,在害怕他。
“诶等等。”
为了不能让黑历史传扬出去,丁术叫住了魈,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后者。
他找茬似的一字一句问道,“我怎么没听说我们还有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