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放心去做,德川雄男,出不来了。”
“嗨,感谢中佐。”
教授罗世邦万分感谢,挂掉了电话。
这是他第二天上班,行使他特工总部搬迁以来,行动部门一把手的职务。
特工总部换了地方,领导也大换血,个个踌躇满志,摩拳擦掌。
整个特务行动厅,还在执行之前日本人的任务,彻查中药案和文物案。
当然,大部分人只知道查几辆货车,他则是从晴川胤那得知了行动的具体内内容。
刚才的电话,也是他与晴川胤的对话。
晴川胤告诉了他昨天一天的进展,虽然有些波折,但德川熊男的罪名依旧在。
谁也不能给他翻案,他离不开大牢,格局就没有变。
罗世邦放了心,想着专心完成日本人安排的案子。
“他们怎么还没来?”
他有些不开心,昨晚选了最新的十三太保后,他点了三人的名单,今天跟着自己查案,他们不该迟到才是。
自己的私兵不适合出现在特工总部,即便是自己的办公室。
他想通过几个案子,让那几个平时单打独斗的特务学会利用外部的力量,团队的力量!
但他们却迟到了!
而且是集体迟到!
过分。
罗世邦已经想好,如何惩戒他们。
自己跟各个行动处处长打了任务电话,现在他们并不在一起办公。
人太多。
他们三人竟然还没来。
罗世邦隐隐有不舒服的感觉,打电话给了老大,让他查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快,就有了回音。
那些人落脚的住所,并不见人影。
“查过了,昨晚就没回去。”
“他们所有人都没回去。”
罗世邦默不作声挂掉了电话。
三四十号人,一个也没回去?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他们集体商量了下,一起离开。
这不可能!
那么就是他们都被一网打尽!
这更不可能!
荒谬!无稽!
自己筛选新的特务成员,这件事只有三人知晓。
他,晴川胤,德川雄男。
他本来是报告给德川雄男的,后来他被抓,他随即就把情报通报给了晴川胤。
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德川雄男是什么人?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即便自己被抓,也不会泄露出去。
那是晴川胤?
罗世邦本能的否认后,开始了沉思。
如果说一网打尽的话,那么晴川胤是可以做到的。
把这些人掌握到他手中?
只有这个原因!
罗世邦有些怨怼,也没太多办法,毕竟寄人篱下。
他现在对晴川胤还不是很摸,也不大理解他的具体用意。
他决定隐忍。
先办日本人安排下来的任务。
办好了,场面。
办理了一些俗务,突然,万里浪打来了电话。
“搜寻货车的途中,下面的人发现了一具日本军官的尸体,要不来看看?”
日本军官的尸体!!
罗世邦警觉起来。
很快,他驱车到了那里,万里浪带着他的一群人正在那里候着。
本来是件万里浪可以自己解决的事情,因为是第一次当处长,又想跟新领导罗世邦搞好关系,才特意提起此事。
“在哪里?”
“厅长,跟着我走。”
万里浪对这个职务不是很满意,他不希望寄人篱下。
但相对于郭达他们那些副处长,他又很满意。
特别是郑开奇的下场。让他既满意,又惋惜。
面前这个日本军官的尸体,正迎风摇曳。
在两棵树中间的地上,垒着一些石头。这尸体已经是踩着这些石头,站上了绞首架。
现在,看着迎风还能摇摆的尸体,万里浪有些牙疼。
风并大,吹不动尸体,是绳子牵绊的树叶繁茂,微微有风,尸体就微微晃动。
“放下来吧。”教授叹了口气。
很快,就有人在那检查身体。
教授站在一旁,跟尸体的方向一样,看向不远处的海景。
这里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大海。海的那边,是你的故乡么?
教授微微冷笑。
他认识此人,在上海的几乎所有军官,他多多少少都知道。之前他依附于德川雄男,对于特高课的组织架构他很清楚。
堂本十四郎。特高课的谍情中心的一名高级特务。
他死在这里,是因为德川雄男失势,他感到绝望,想回家么?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万里浪走了过来,说道:“尸体的痕迹很有意思,浑身上下只有脖颈处有伤。生前伤生后伤都有。
但整体上,又不属于吊死的痕迹。”
教授微微意外,“什么意思。”
万里浪军统出身,教授又是黑暗世界的王者,两人对于尸体,各种死法的呈现方法,都是轻车熟路。
勒死个人是什么状态,吊死个人是什么痕迹。
一眼就知。
教授看了看那血肉模糊已经无法细看的伤口,站起身道:“有意思。”
“他身上还有封信。”万里浪递了过来,“才疏学浅,都是日文。”
教授拿过来一看。
他是有日本留学和生活背景的,简单一看就明白,随即面带冷笑收了起来。
“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意义。你们继续查你们的。”
教授回到办公室,微微沉吟。
堂本十四郎的信里,坦诚了他杀死三笠将军的过程。
如何窥见秘密,如何跟踪,如何愤怒,如何砸人,如何躲避到天台,如何杀冈本灭口,惊恐无助后如何逃匿,以至于最后走上了自杀的道路。
教授想起了新十三太保的遭遇,最终再次把电话打给了晴川胤。
晴川胤有些惊讶,“堂本?特高课那个找到现在没找到的堂本?你找到了?上吊了?八嘎呀路。”
他愤怒的不是堂本死了,而是他选择了上吊。
日本士兵都知道,自杀,是需要破腹的。
每个士兵都是天皇的子民,死,也是要魂归故里的。
“他并不是自杀,虽然身上带着一封自白信。”
晴川胤听教授说完了自己的推断,在电话里笑了。
“哈哈,拙劣的手段,想用一个死人和一封信,就证明德川的清白,简直就是愚蠢。”
教授却很冷静,说道:“信的字体,据我推测,可能就是堂本的笔迹。”
“嗯?有区别么?”
“是的。不管是模仿堂本的习惯,还是堂本本人所写。如果查字迹,最大的可能就是堂本本人所写遗书。”
教授解释道:“我想说的意思是,不管堂本是怎么死的,三笠将军的玉碎,可能真与堂本有关。起码,他的尸体被发现,又会引起很大的波澜和讨论。
所以,这发现,需要不需要通过正常手段,跟宪兵司令部汇报。”
特工总部针对的是抗日分子,是中国人。日本军官的死,是日本人宪兵司令部负责。
梅机关,特高课,以及日本人内部的纪律,违规违纪,与谍战无关的生死问题,属于渡边大佐那边的责任。
教授目前担心的是,此事一旦汇报,又得惊动宪兵队,又得大肆调查,这样德川雄男的案子又得被拉到明面上。
“您会不会,因此而困扰?”
他小心翼翼的问。晴川胤就直白了当说道:“没有关系,你走你的流程。我告诉你,德川雄男目前的处境,是大部分人想看到的结果。
我们得意愿,不是某个死去的军官某些不知真假的信件就能挽回的。
他的死,大势所趋!罗桑,你要记住这四个字的分量。
查,不光要查,还要让渡边亲查此案。
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倒是想看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嗨。”
罗世邦挂掉了电话,开始按部就班的安排,汇报。
人世间诸多变化,几天前,德川雄男的荣辱就是他的活动空间。
现在,他迫切的需要德川雄男死。
他死了,他罗世邦就是英明决断,早在大厦将倾时转投他人,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他如果没死,自己将成为一个二五仔,一个随便刨食的笑话。
很快,渡边大佐接到了电话。
宪兵司令部很庄重的告诉他,发现了堂本的尸体。
“您是负责此案的长官,还请您立马前往,查清楚真相。”
渡边大佐撂下了电话。
堂本找到了,而且是尸体。
宪兵司令部有恃无恐的打来电话,渡边知晓,这个收获,应该也不是决定性的发现。
彼时,浅川寿与白冰联袂赶来。
他与浅川寿对面而坐,浅聊一会。义妹绫子则与白冰第二次见面,由生疏到开始聊天。
浅川寿说道:“堂本发现了,而且是尸体,梅机关那些家伙坦然让你去,是把有用的情报掩藏了么?”
“不清楚。”渡边大佐摇头,“晴川长官不是一般人,如果照他上午的强硬表现,不管我们发现了什么,他都只要指定成‘为了救德川你们制造了证据’等言论,我们的所有发现都将黯然失色,一点作用没有。”
浅川寿脸色也很难看,他虽然涉足不深,如此落败,也是难看的很,没有面子。
“郑桑呢?”渡边问。
“在家享受女人按摩呢。”浅川寿撇撇嘴。
两人都不由自主看了那边的白冰一眼。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争不抢,包容善良。
“跟我去现场看看?”
渡边总是要去看看的。
“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去了宪兵司令部。
他们看了尸体,也看了现场的照片,连那封信也到了他俩手中。
浅川寿看了后很激动,“这不就是证据么?实打实的证据啊。”
渡边没言语,而是又马不停蹄到了特高课,找到了堂本的办公室,查看了里面的书写文件。
发现那封信的笔迹就是堂本本人的字迹。
他再一次提起了心气,站到了晴川胤面前,说了这些发现。
晴川胤只用一句话搪塞了回来。
“渡边君,堂本是死了,遗书也是他洗的。只是,他的初衷,他的起点,是自我倾诉,还是为了救德川君,这里面的事实,我们无法筛查。
但是有一点你记住,三笠将军,玉碎。
必须有人要为此负责。
堂本很明显,完全不够格。”
晴川胤已经说的很清楚,渡边不再多言,彻底没了心气。
他堂堂大佐都被如此敷衍,谁也无法改变目前的局面。
德川雄男,必死。
“回去吧。”
渡边第一次想买醉。
他之前是看不上浅川寿的,现在却拉着他喝酒。
“不醉不归。”
他让手下把绫子和白冰送回了栖凤居。
“你们安慰照顾赢女吧。”
中国人有自己的内斗,攘外必先安内。
日本人曾借机攻势如虹。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现在军部内部的斗争,让心思纯粹的渡边大佐更觉疲倦。
浅川寿无酒不欢。
喝酒需要理由么?不需要,有个场所就可以。
很快,浅川寿就醉气熏熏,“大佐,如果明天德川被执行,你真会辞职回国么?”
渡边大佐微微苦笑。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中国这句古话,其中苦涩,只有自己知道啊。
他不适应争斗,只想发挥所长。
可是,好像上海驻屯军内部,没有他的位置。
浅川寿察言观色,安慰道:“或许,郑桑,能嗅出一线生机?”
渡边大佐举杯,“哪有凡人能逆天改命。”
浅川寿自嘲一声,“也是。”
樱花酒馆。
郑开奇盘膝而坐。
对面坐着严肃至极的樱花小筑,酒井法子在旁斟茶陪伴。
“您应该听到风声了吧?”郑开奇一扫在栖凤居的颓废,精神饱满,双目有神。
反观樱花小筑,严肃中满是疲惫。
她点头道:“不错,他们都说,军部上层就认定了德川中佐的罪过!过了今天,可能本部那边的决断就会跨海而来。”
她忧心道:“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军部大佬到来,几乎可以认定,就是让现在的梅机关做出决断,收拾烂摊子。”
换句话来说,晴川胤的意见,就是军部的意见。
德川家族消极抗日,在军部铁血派眼中自然是眼中钉。一个德川雄男,不能代表德川家族。所以要给德川家族一个教训。
这可能是整个军部的默契。
面前的郑开奇不知道远在日本本国的内斗。
樱花小筑理解。
内阁也好,军部也罢,都在讨论这个案件。
严惩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樱花小筑内心无比懊恼,自己之前选择了德川雄男作为自己的翘点。
选择了,就无法更改。她代表着公爵的意志,是内阁的意志。
她无法像罗世邦那样,轻易的更改。
她的焦虑,无以言表,还只能装作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