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帐,温柔地洒在床榻上。妙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袋还有些昏沉,喉咙也干干的。
她轻轻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小手正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着。
顺着那只手看去,夏莹莹正靠在床边,闭目小憩。她身上还穿着昨日的衣裳,发髻微乱,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未眠。
妙妙眨了眨眼,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夏莹莹的脸颊。
“娘娘……”她小声唤道,嗓音软软的,还带着病后的虚弱。
夏莹莹猛地惊醒,见妙妙醒了,立刻俯身将她搂进怀里,额头贴上她的额头。
“退热了……”她长舒一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后的释然。
妙妙被她紧紧抱着,能感受到娘亲的心跳得很快。她伸出小手,学着夏莹莹平时哄她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娘亲的背。
“娘娘不怕,妙妙没事啦。”
夏莹莹听着这软糯的安慰,心头一酸,将孩子搂得更紧了些。
“你吓死我了。”她低声道,嗓音微哑,“以后不准再生病了,知道吗?”
妙妙乖乖点头,小脸贴着她的肩膀:“嗯!妙妙以后一定乖乖的,不让娘娘担心!”
夏莹莹被她这认真的模样逗得心头一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
“记住你答应娘亲的话。”她顿了顿,忽然轻声道,“以后……就叫娘亲吧。”
妙妙歪了歪头,有些懵懂,但还是甜甜地应道:“好!娘亲!”
这一声“娘亲”叫得夏莹莹眼眶微热。她低头亲了亲妙妙的额头,笑道:“真乖。”
红袖端着药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夏莹莹抬头,对她道:“红袖,去给将军府送信,告诉爹娘,他们有个小孙女了。”
红袖笑着应下:“是,娘娘,奴婢这就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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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将军府。
夏将军刚下朝回府,就收到了女儿的信。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和夏夫人一起看。
“莹莹收养了个小公主?”夏夫人惊喜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夏将军捋着胡子,笑得眼角皱纹都深了几分:“咱们女儿总算想通了!这孩子性子倔,自从知道自己不能生育后,就总闷闷不乐的,如今有了个闺女,以后也有人陪着她了。”
夏夫人擦了擦眼角,笑道:“老爷,咱们得给孙女准备些礼物,可不能委屈了孩子。”
“那是自然!”夏将军一拍桌子,“库房里那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都挑最好的送去!再打一套长命锁,保佑咱们孙女平安康健!”
正说着,夏家两兄弟和幼弟也闻讯赶来。
“爹,娘,听说妹妹收养了个小公主?”长子夏明轩温声问道。
夏夫人笑着点头:“是啊,你们妹妹来信说,那孩子乖巧可爱,她喜欢得紧。”
次子夏明远爽朗一笑:“那咱们可得好好表示表示!我那儿有匹西域进贡的雪缎,正好给小公主做几身新衣裳!”
幼弟夏明瑾年纪最小,性子也活泼,笑嘻嘻道:“我前几日得了一匣子上好的南海珍珠,送给小外甥女玩!”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商量着礼物,满心欢喜地期待着见到这位新添的小成员。
永寿宫内。
妙妙靠在夏莹莹怀里,小口小口地喝着汤药。
“娘亲,苦……”她皱着小脸撒娇。
夏莹莹捏了颗蜜饯塞进她嘴里:“喝了药才能好得快,妙妙乖。”
妙妙含着蜜饯,眼睛弯成了月牙:“娘亲最好了!”
夏莹莹被她这甜滋滋的模样哄得心头柔软,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发顶。
小家伙怎么能这么乖呢。
小小软软的一坨,哪怕是苦药,也顶多是耷拉着小脸,软绵绵的抱怨一句,最后还是乖乖喝药。
药碗刚撤下,妙妙就揪着夏莹莹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娘亲……”小团子仰着脸,睫毛扑闪扑闪的,“昨天那个小哥哥……他好了吗?”
夏莹莹正给她擦嘴角的药渍,闻言动作一顿。
红袖昨日已经禀报过,那小太监伤得不轻,但好在没落下残疾。她本不想让妙妙再接触这些腌臜事,可低头对上女儿澄澈的眼睛,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太医说性命无碍,只是要卧床将养几日。”她捏了捏妙妙的脸蛋,“怎么突然问这个?”
“而且,那不过是个奴仆,你怎么能叫他哥哥。”夏莹莹教导着闺女。
妙妙绞着手指,声音小小的:“他流血的时候,看起来好疼……妙妙想看看他。”
“胡闹。”夏莹莹蹙眉,“那种脏地方你怎么能——”
话未说完,衣摆又被拽了拽。小团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像只讨食的小奶猫般蹭过来,奶声奶气:“就看一眼……妙妙保证乖乖的!”
夏莹莹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软。
半刻钟后,红袖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妙妙,跟在贵妃身后往杂役房走去。夏莹莹边走边念叨:“说好了只看一眼,若是敢哭闹,以后再也不许多留。”
“娘亲最好啦!”妙妙搂住娘亲的脖子,“吧唧”亲在她脸颊上。
夏莹莹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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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役房。
小庆子趴在硬板床上,盯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腿出神。
他分明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自己已经被张来福那老畜生打碎了膝盖,从此成了瘸子。
即便后来他爬上司礼监掌印之位,亲手将张来福剁碎了喂狗,却也始终治不好这条腿。
可昨夜太医竟说……只是皮肉伤?
“难道因为那小公主?”他喃喃自语。
记忆里早该夭折的小公主,如今不仅活着,还阴差阳错救了他,蝴蝶振翅般的变故让他心跳加速——若这一世真有变数,或许他不必再走那条沾血的路……
“叩叩。”
稚嫩的童声从门外传来:“你还好吗?我可以进来看看你吗?”
很有礼貌的妙妙小公主站在屋外。
小庆子浑身一震。
红袖皱眉看着妙妙规规矩矩站在门外的模样,低声道:“小主子,您贵为公主,不必对下人这般……”
话音未落,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脸色苍白的少年太监踉跄着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
“奴才叩谢公主救命之恩!”
妙妙被这阵仗吓得往后缩了缩,躲在红袖裙边探头:“你、你起来呀,伤口会疼的……”
小庆子抬头时,正对上小公主澄澈的眼睛。那样干净的目光,像把刀劈开他前世积攒的所有阴霾。
他忽然红了眼眶,又重重磕了个头:“奴才贱命一条,不值得公主挂心。”
“胡说!”妙妙急了,竟松开红袖的手去扶他,“每个人的命都很珍贵的!”
夏莹莹在后方看得眉心直跳。
这小傻子,对个下人都这般心软,往后可怎么……
她突然顿住。
小庆子颤抖着缩回手不敢碰妙妙,却从怀里掏出个草编的蝴蝶:“奴才没什么能报答公主的,只有这个……”
草蝴蝶翅膀上染着点点血迹,显然是他连夜忍着痛编的。
妙妙却惊喜地接过,转头献宝似的给夏莹莹看:“娘亲你看!会动的蝴蝶!”
夏莹莹望着女儿灿烂的笑脸,忽然觉得,或许心软也不是坏事。
“行了,看也看过了。”她弯腰抱起妙妙,瞥了眼跪伏在地的小庆子,“既然公主开口,从今日起,你调来永寿宫当差。”
小庆子猛地抬头,却在触及贵妃视线时立刻俯首:“奴才……遵命。”
回宫路上,妙妙趴在夏莹莹肩头,冲远处的小庆子挥了挥草蝴蝶。
谁也没看见,少年太监袖中攥紧的拳头里,一滴泪砸在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