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了钱,又留下了两箱货,月姐的商队才被放行。
“呸,留的都是绸子,这些臭当兵的,那一匹绸子能买他们的命!”伙计骂骂咧咧,“凭他们也配?”
月姐脸色阴沉:“行了,现在抱怨有什么用?”
以前只用给辽兵塞钱,如今塞钱都不够了,货物也要扣。
她还不能不给,不给的话,恐怕其它的货她也别想拿回来。
进了辽国,运货就没有在阮地那么方便,在阮地,每隔十几里就有一个驿站,这些小驿站未必个个都能住人,但喝口水,吃口热饭,给牛马喂点草料却不难。
夜里搭帐篷也方便,毕竟驿站总要清出几块空地来。
但辽国不同,辽国的驿站也不少,但大多都废弃了。
只有在经过城镇的时候才能停下来补给,这些城镇里也没什么有钱人,他们卖的东西,这些人都买不起。
不过辽国也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只要他们顺利到了大都,那就是数不尽的金山银山。
贵族们挥金如土,曾经宋国送去的岁币,能让他们不把钱看在眼里——钱算什么?要多少有多少,而那些精致的、花纹繁复的丝绸,可难得有一匹。
他们的衣裳大多只会穿一两次,一旦过水,立刻就会被赏给下人,更别提丝绸了,穿脏了就赏人,再贵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不值一提。
大都的纸醉金迷比起曾经的临安也不遑多让。
可月姐他们在村庄停留的时候,看到的却是食不饱腹的农人,这些农人衣不蔽体,瘦脱了相的脸上一双眼睛几乎快要落到地上,他们会用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鸡蛋和自己织的麻布从月姐一行人手里换盐。
“怎么会这么穷?”头一回到辽国的伙计不敢置信,“不是都说辽国的生意好做,什么东西都能卖出去吗?怎么还有人这么穷?”
老伙计坐在火堆旁笑他:“你以为那些贵人的钱都是怎么来的?宋国当年的岁币?这都挥霍多少年了?自阮地冒出来以后,他们都多少年收不到岁币了?自然就只能靠这些泥腿子的税。”
“像来泥腿子都是最好搜刮的。”
月姐:“行了,说这些没意思。”
他们挣得钱都是辽国贵族们从这些穷得连盐都要吃不起的庄稼人身上刮出来的,虽说心里清楚,可只要说出来,就叫人心里不痛快。
他们每到一个村落,就和当地人做些小生意。
这种小生意自然挣不到钱,当地人也没钱,只能以物易物。
一直到快到大都的时候,道路才变得宽敞平坦起来,路上的车马变多,商队也一眼望不到头,月姐坐在马车上,她望向窗外,不明白大都究竟有多少钱,哪怕是有金山银山,照这个花销也恐怕早被搬空了吧?
他们在关口被盘剥了一回,但要进大都,还要再被盘剥一回。
好在进城没有再被扣下两箱货,只给了银子。
伙计们都开始心里没底。
“说是能挣大钱,但我怎么觉得……咱们挣不了多少啊?”小伙计小心翼翼地问老伙计,“你们以前来的时候,也要给这么多?”
老伙计也脸色也难看:“不——去年还不是,去年虽说也要给两次钱,但关口只用几十两就打发了。”
这回留下来了两箱绸缎,算下来这两箱绸子值几百两,这还是往少了算。
老伙计看向月姐,发现月姐眉心也紧皱着。
不独他们,城门口还有商贩和辽兵吵起来的。
“半年前也不是这个价!”那商贩显见在城内有靠山,此时面红耳赤地高喊,“我这货可是宫里要的!”
那当兵的冷笑一声:“巧了,这入城钱也是宫里要的。”
商贩:“你可有凭证?!”
当兵的掏出一张纸来:“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瞧瞧!爷爷我还骗你不成?!”
商贩仔细看过后嘴唇颤抖,骂道:“算我倒霉!白跑这一趟!”
月姐叫伙计们看好货物,自己去找阮地来的商贩们打听消息。
“大都的新规矩,要从咱们身上榨油水,为什么?还不是辽国的农户已经没油水能榨了?一穷二白,再榨就是血了,没钱。”
“行了,咱们自认倒霉吧!这些货得加多少价才能不亏本?幸好我这回过来还带着账房,否则又要空耗日子。”
月姐打听了一圈,最后冷着脸回来。
“张老三。”月姐想起关口遇到的熟人,冷笑道,“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
还望远镜?现在不管来大都卖什么都挣不到钱!就是挣了,那也是给皇室挣得!这入城费就能叫他们挣得盆满钵满,一点好处都不叫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分润!
月姐:“行了,这次不必想着挣钱,保本就行。”
“以后也不必来了。”
她咬牙切齿:“等什么时候这儿归阮地了,咱们再来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