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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酒楼里,骨咄禄坐立难安的走到窗边,他透过玻璃窗往下来,街上人流如川,小贩们担着扁担,藤筐内堆放着他们的货物,年幼的孩子手中高举着风车,在父母不赞同的目光中撒丫子乱跑,他们从回纥过来,一路所闻所见都令他们的心高悬起来。

来之前,他们就同可汗一般,认为阮地的女皇帝一定会接受他们的交易。

女皇帝要什么,如今无人不知——她要做另一个秦始皇,又或者如同当年的唐太宗,她要弥合天下,要南北归一。

以前他们还能坐在自己的家中,嘲笑此人异想天开。

天下如何弥合?别说他们回鹘人,党项人、番人、契丹人、鞑靼人,就是汉人自己,南方的汉人难道还会以为北方的汉人和自己是同一种人吗?

天下已经分隔了多少年?不止一百年了。

一百多年,哪怕是一母同胞的姐妹,生下的后代,彼此恐怕都已经不认识了。

哪怕是国力最强盛时候的辽国,不也没能一统天下吗?

他们什么都不必做,阮女自然就会意识到,天下之大,容得下一个偏居一隅的小国,她在这个小国中能做她的皇帝,可一旦她想将小国变成大国,拦住她的,未必是哪一支大军。

但这道理在阮军拿下西夏的时候就变得摇摇欲坠起来。

在宋国皇帝变成赵庶人之后,哪怕最笃定的人也无法再倔强的认为阮地没那个本事了。

回纥朝堂的官员们,自阮地拿下西夏开始,就自然的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他们应该更积极的向辽国靠拢,如今天下之大,但只有辽国堪为阮地的对手,更何况辽国的皇亲国戚,地主乡绅,他们比任何人都痛恨阮地,都更惧怕有朝一日自己被从宅邸里扯出去,顷刻间从人上人变成任人屠戮的猪狗。

只要牢牢跟随着辽国,只要辽国挺了过去,回纥仍旧能过从前的日子。

另一派则以为,阮地最后一统天下是必然会发生的事,阮地有天下无敌的大军,有数不清的吏目,甚至阮地还有更高产的种子,能改良土地的办法,尤其阮地的君主很年轻,她才三十出头,她再怎么样都还有十多年,二十多年的时间,尤其她一直没有成婚,似乎也不准备生孩子,那么她的寿命甚至可能会长过武则天。

遇到这样的人,打不过,也耗不起,与其等她过来,不如他们直接投了,以换取王室和官员们的安全——只要她不清算他们,那么家产他们也可以不要。

两派吵得天翻地覆,前者认为后者是绥靖,甚至是卖国,为了不被清算,自己能平安过活,连国都不要了,这样的人也配位居朝堂?

后者认为前者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也不还是卖国吗?只是不卖给阮地,卖给辽国罢了。

但比起辽国,阮地更有赢面。

既然要下注,自然要下个更可能赢的那一方。

可汗听他们吵了好几年,直到宋国去国才下定决心。

他派来了一支使团,以骨咄禄为首,只为了达成一项堪称卖国的交易。

回纥可汗可以献国,但他必须住在自己的王宫中,他的妻妾们也不能被带走,自然了,他的个人财产也不能被没收了,不过他也没有那么得寸进尺,他只要自己还能享受从前的待遇,但儿子他就不管了,儿子是将来是去种地或是考官吏,他都不在乎。

这就是回纥可汗的要求了。

让骨咄禄一行人觉得可笑。

这就是他们的王,没有一点英雄气概,既不肯死国,也不肯真的当狗。

“我们已经来了五日,阮女……姐还不肯见我们。”吐罕吃着烤饼,他对窗外的景色没有半分兴趣,钱阳固然很好,是回纥王城都没有繁华,更别提水泥路和电灯这些东西,但他仍旧毫无兴趣,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不是他的城,这里再好,都与他们没有干系。

骨咄禄依旧看着楼下的百姓,这些百姓不算强壮,但也绝不面黄肌瘦,他们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事——上工,上学,摆摊,收钱或花钱,来来去去在一条街上行走着,他们就这么劳碌而又普通的活着,有片瓦遮身,有足以糊口的活干。

看似和回纥的百姓相同,却又截然不同。

骨咄禄:“可汗在我临行前告诉我,无论如何,都得让阮姐答应我们的要求。”

他平静地说:“但这要求,于百姓有何益处?”

吃下一口烤饼的吐罕冷笑道:“行了,别在这个时候说你那忧国忧民的大计,嘴里说说谁不会?若不按可汗的意思办,你又有什么好法子?是厉兵秣马同阮军打一场,还是文武百官共赴国难?漂亮话谁都会说,可天底下有几个能力挽狂澜的人?”

骨咄禄没再说话。

在回纥,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进了王宫,宫中的侍人待他们也格外小心客气,他们的父辈、祖辈都曾为回纥立下汗马功劳,他们从出生起,就能躺在父祖的功劳簿上享受一辈子。

若是没有阮地,他们的儿女照样能继续他们的日子,继续歌舞升平,继续大谈特谈祖宗的功劳。

可来了阮地,那些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奉承话都消失了。

他们似乎突然没了官身,不再是贵族,连一个饭店的伙计都不会对他们卑躬屈膝。

在钱阳,他们只是普通百姓,甚至还不如普通百姓,毕竟普通百姓不会穿他们这样的衣裳,走在路上时,哪怕是回鹘人都会奇怪的看着他们。

骨咄禄也不明白,为什么钱阳会有这么多的回鹘人,他们甚至不是过来生意的,许多都在钱阳定居,他们每日早出晚归,就和任何一个汉人一般,他们怎么能忍受呢?

没有回鹘官员,没有回鹘吏目,自己的一切都交到汉人手里,他们是如何忍受这样的日子的?

而回纥百姓——将来也要忍受这样的日子?

骨咄禄曾经想过,只要可汗能振作起来,文武百官上下一心,未必不能让回纥国力强盛。

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难道那阮女是继承了一个强盛的国家吗?不,她得到一个县城的时候,手里只有数百人,她就是靠着这数百人走到了今天,也是靠着一个小小的县城发展了民生。

只要回纥也学,只要回纥学好,即便不能在战场和阮军碰一碰,也有更多的资本去和阮女讨价还价。

骨咄禄正要说话,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

那是阮地给他们配的译语人,一个精通汉话的回鹘人。

“阮姐要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