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外,归零听得一阵心酸,屈指敲门的手缓缓放下。
难怪她那般仇恨刘恒启,难怪她那般无情的折磨刘恒启。一切皆是刘恒启应得的报应,该以死谢罪。
虽然他从没有见过段氏族的人,但是兄长醉酒的时候会念叨段氏族。
那是一个谦逊博爱的家族,有一群愿意背负大幽叛臣的万年臭名,也要守护天下太平的族人。
天下百姓皆骂段氏族奸佞,唯有大幽国老世族的族人们知道段氏的忍辱负重、艰辛苟活的痛楚。可是,大幽国的老世族能够延续到大燕国,只有玉青氏和段氏。
如今段氏覆灭,玉青氏又能存在多久呢?
“二哥。”
玉青初穿着利落的窄袖骑装,腰间别着两把匕首。
她个子矮矮的站在他的面前,惹他心中微恸。
归零竖起大拇指轻按她的眼角,随口一说:“红眼睛的黑兔子。”说完,他怔愣,连忙找补:“黑兔子更好看,更名贵。”
玉青初扑哧笑了,拉上他的胳膊拖着往外走,满不在乎的说:“不会夸就别夸了,我知道自己丑黑丑黑的。”
归零强扯一抹尴尬假笑。其实,他想安慰她的,可惜脑子没有嘴巴快,想得挺好,说得真差。
兄妹二人和管家福叔打个招呼,便骑马赶到玉华城郊外的胡杨林。
与此同时,一驾六轮马车在百余人的紫煞队伍护送下,来到玉华城主府的大门口。
队伍的后面跟着一百多辆马车,每辆马车都堆满大大小小的礼物箱子。
福叔双手互揣站在大门内,让小厮六毛上前招呼。
车帘挑起,季妙棠率先下来,敛衽行礼,扬声笑问:“福叔,多日不见,身体大安呀?毒可解了?”
福叔作揖还礼,一脸笑纹的道安:“劳季庄主惦念,老奴已无恙。”
见车帘再次挑起,穆令渊缓步下车,慢步走来,他急忙走出大门跪下,双手交叠于额前,恭敬叩拜:“老奴拜见九鬿皇!君上恭安!”
“一家人,免礼。”穆令渊拾级而上,又被福叔跪拦,“怎么?孤不能进去?”
“君上恕罪。”福叔陪笑脸,恭敬道:“主君有交待,若君上为国事,即可入府。为私事,待郡主回来,再请入府。”
穆令渊挑眉,抬头瞟一眼门楣上的匾额,再看跪在面前的福叔。
“派人找蛮蛮回来。”
这话是对季妙棠吩咐的,转身进到马车里等。
季妙棠把玩着掐丝银蝶凤尾人骨扇,在福叔耳边戏谑道:“君上这个女婿,除非四姑娘亲自来拦着,不然城主府的大门要换得勤快喽。”
福叔鼻腔里微可不闻的哼声,腹诽:你家君上一个死婆娘的老鳏夫,妄想啃我家的小嫩豆芽?老奴第一个不答应。
六毛机灵的跑来扶起福叔,随同一起入府,关门。
外面的六轮马车里,穆令渊专注的摆弄着一柄匕首。刚从石云城送来的,由他亲手描绘的样子而锻造。原本想做妻子段满满的陪葬品,现在……
季妙棠把玩着掐丝银蝶凤尾人骨扇,有模有样的学着福叔的语气,调侃穆令渊。
穆令渊懒得理睬他,脑子里谋划着如何娶玉青初,如何让玉青文刚夫妻同意,如何向玉青文刚借兵守住幽州城,甚至攻打燕京城的时候如何保护玉青初。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耳朵里听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回来了。”季妙棠滑动车花窗,看到远处黄烟飞起,以二人引领,后面一队步兵。他忽然紧张起来,用扇子敲打穆令渊的膝盖,“来人不少。”
穆令渊凝神,淡淡的说:“流云老废物里能养出一群尚有血性的狼崽子,很不错。”
“说得对,少年们很不错。”季妙棠颔首,挑车帘跳出去,高声唤:“初儿妹妹,热闹好看吗?”
玉青初跳下马,咂巴咂巴油乎乎的小嘴,遗憾道:“珍馐楼的卤大鹅真好吃。可惜人太多,十只大鹅不够分的,我只抢到一条肥腿。”
季妙棠眯眼大笑,用扇子指指马车,诱惑说:“里面有一只特别美味的大公鹅,千万别放跑。”
“穆小九吧?”玉青初屈指敲敲车花窗,仰着小黑脸笑语调侃:“哟,九鬿皇啊,怎么待在马车里呀?主动送上门被拒啦?不招人待见啦?”
“你不在,他们合起伙儿欺负孤。”穆令渊表情生硬,语气委气的告状,“等会儿,你要替为夫主持公道。”
玉青初哑然失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撒娇声音没有嗲嗲的惹人怜惜,告状表情太生冷不够楚楚可怜,吻技达不到让人灵魂出窍的感觉……啧啧,夜深人静的时候偷摸练练,相信九鬿皇定能自学成才。”
“为夫会努力练习,争取让夫人满意。”穆令渊鹰眸含情,拿帕子伸出窗来,为她擦掉嘴角的油渍,“热闹好看吗?”
玉青初踮脚凑近些,咕哝:“颇为无趣。”待嘴角擦净,又伸长双手给他,“那位张姑娘的尸身和马车一起被烧成灰烬,又经过小半年的风吹雨淋,骨灰已经混在土里变肥料,连个烧火印都没有。张知府哭得挺伤心,张夫人嘛……收走一捧土到玉盒子里,咬牙愤愤的说替女儿报仇。”
穆令渊走出马车,与她手牵手,“看来,她是个大麻烦。”
“嗯。再来闹,可不是几巴掌能解决的。”
玉青初也颇为烦恼,无缘无故的招惹上张夫人,她也挺无奈的。
二人手牵手并肩拾级而上,边走边说,自然如老夫老妻一般。
周围的紫煞们也习以为常的样子,唯有季妙棠站得远、看得清。
“哎,你们别……”
提醒的话才吐出几个字,就看到玉青文刚怒冲冲的大步走来,手刀劈开二人牵紧的手,另一手将女儿强拉到身后,朝着穆令渊大吼:“别忘记你的身份!”
穆令渊俊颜森冷,诘问:“孤的身份如何?”
玉青文刚愠怒,指着穆令渊,教育女儿:“初儿,这是你的世叔,是你的尊长。”想到女儿换了灵魂,又继续劝说:“他是威震五国十九州的九鬿皇,你是咱们玉青氏的四姑娘。乖,听爹爹的,咱们不高攀。”
不给玉青初说话的机会,玉青文刚直接拉着女儿进府,路过小厮六毛的身前,厉喝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连个大门都守不住,要你何用?”
六毛委屈,只能怯懦的辨驳:“郡主拉着他进来的,小人不敢拦啊。”
“废物!”玉青文刚半拉半推着女儿进府,高声一吼:“关门!”
六毛畏惧的偷看穆令渊,歉意的尴尬一笑,迅速关门。
穆令渊气结于胸,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发怔。既然光明正大的行不通,那么……夜里……可以好好……谋划谋划。
季妙棠瞧着百余驾马车上的礼箱子,“君上,这些礼物怎么处置?”
穆令渊冷笑,转身登上六轮马车。
“不让孤进门,他也别想出来。全部堆在门口,一丝缝隙都不准有。”
季妙棠惊呆。
堵大门?
得罪老岳父,你还想睡人家的闺女?
呵呵,自作孽不可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