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份电报上。
张合接过电报,只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将电报,递给了身边的赵刚和楚云飞。
电报的内容,让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两人,脸色大变。
电报上写着:
“据可靠情报,日军参谋本部已通过‘一号作战’计划。集结五十万大军,意图打通平汉、粤汉、湘桂铁路,摧毁我西南抗战基地。华北方面,日军将采取战略守势,并从华北抽调至少五个师团,南下增援。望你部,立足山西,放眼华北,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华北日军南下的脚步,为全局,争取时间。”
“一号作战……”楚云飞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作为一名高级将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计划,意味着什么。
那将是抗战以来,规模最大、最残酷的一场决战。
他们刚刚赢得了山西。
但一场决定整个国家命运的、更大的风暴,已经在地平线上,悄然聚集。
战争,远未结束。
它只是,刚刚拉开了最血腥的序幕。
延安的电报,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太原指挥部这片刚刚因胜利而沸腾的湖泊,瞬间激起千层巨浪,又迅速让一切归于冰冷的沉寂。
“一号作战……”
楚云飞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作为黄埔高材生,作为一名曾身居高位的国军将领,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能理解这份电报背后那山雨欲来的恐怖分量。
这不是一次区域性的会战,不是一场一城一地的得失之争。这是鬼子赌上国运,企图从战略上彻底肢解华夏、扼杀抗战的最后一搏。打通大陆交通线,意味着南北日军连成一片,西南大后方将彻底暴露在敌人的兵锋之下,重庆将成为一座孤岛。
“五十万大军……五个师团从华北抽调南下……”赵刚的声音有些干涩,“这几乎是华北方面军一半的精锐主力。他们这是要釜底抽薪,去增援主战场。”
周卫国刚刚从大同前线赶回来,脸上的硝烟还未洗净,胜利的喜悦还挂在眉梢。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凝固,取而代de,是深深的困惑和愤怒。
“什么意思?我们在这边拼死拼活,刚把山西拿下来,他们就要跑了?那我们牺牲的那么多兄弟,算什么?”
“他们不是跑了,是去杀更多的华夏人。”楚云飞的声音冰冷,“周团长,你必须明白,我们的胜利,只是这场巨大棋局中的一步。现在,整个棋盘都面临着倾覆的危险。一旦平汉、粤汉铁路被打通,国府在正面战场将面临雪崩式的溃败。到时候,我们守着一个山西,又有什么用?”
周卫国沉默了,他虽然不懂太多的大战略,但他听懂了楚云飞话里的意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张合身上。
他站在巨大的华北地图前,久久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在那条从北平贯穿石家庄、直抵汉口的铁路线——平汉线上,缓缓划过。
五个师团,超过十万人的精锐部队,携带重装备,将沿着这条铁路大动脉,如潮水般南下。
而延安给他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他们”。
用一个刚刚打完一场惨烈攻坚战、人困马乏、伤亡惨重的独立旅,去拖住五个装备精良、建制完整的日军甲级师团?
这已经不是异想天开,这是痴人说梦。
“我们做不到。”楚云飞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话,“正面阻击,无异于以卵击石。我们一个旅的兵力,连人家一个师团的正面都顶不住。更何况是五个。”
“是的,我们做不到。”张合终于开口了,他转过身,神情却异常平静,“如果我们想的是去‘堵’,去‘拦’,那我们一个时辰都顶不住。”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地图上那条漫长的铁线上。
“但如果我们不想着去堵住洪水,而是想办法,把他们脚下的河床,给彻底挖烂呢?”
指挥部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张合这个奇特的比喻吸引了。
“敌人强大,在于他们的整体。五个师团,是一个拳头。但他们要南下,就必须依赖铁路。这条上千公里的铁路线,就是他们最长的生命线,也是他们最脆弱的阿喀琉斯之踵。”
张合的手,在地图上,从山西,划向了河北、山东,甚至河南北部。
“我们一个旅,确实不够。但整个华北,不只有我们一个旅。我们有无数的敌后武工队,有千千万万被我们发动起来的民兵。以前,他们是各自为战,是袭扰。现在,我要把所有这些力量,都拧成一股绳。”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心。
“我不跟他们打阵地战,不跟他们打攻坚战。我要跟他们打一场,史无前例的——破袭战!”
“从现在开始,独立旅的任务,不再是守卫山西,而是进攻整个华北的日军交通线。我们的战场,不再是一座城,一条街,而是每一寸铁轨,每一根枕木,每一座桥梁!”
“他们想走,可以。但他们要走的路,必须用血和钢铁,一寸一寸地,重新铺起来!”
张合的计划,如同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独立旅。
刚刚从血战中走出的部队,没有得到休整,而是迎来了一场更加严酷的、脱胎换骨般的重组。
旅部直属的特战大队,被迅速扩编。楚云飞,这位前国军精锐将领,被张合赋予了全权,负责这支新部队的训练。
训练场上,楚云飞一改往日的儒雅,变得严苛甚至冷酷。他带来的,是黄埔军校的精英战术,是中央军德械师的训练方法,再结合张合提出的游击破袭战的精髓。
战士们学习的,不再是如何在阵地上冲锋,而是如何利用夜色和地形,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是如何精确计算炸药用量,用最小的代价,对桥梁和铁轨造成最大的破坏;是如何在完成任务后,迅速脱离,并在敌人的搜捕中生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