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片混凝土“地狱”成为了整个根据地最繁忙、也最残酷的地方。
“凤凰”和“老虎团”的战士们,在楚云飞和周卫国这两位魔鬼教官的锤炼下,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这种全新的战术。他们学会了如何在废墟中进行无声的渗透,学会了如何用“龙牙”在五百米外精准地拔掉敌人的碉堡,学会了坦克和步兵之间那如同呼吸般完美的配合。
伤亡(训练中的)是巨大的,但成长也是脱胎换骨的。
一支真正适应了现代化城市攻坚战的可怕“钢铁之师”,在烈火中淬炼成型。
在独立旅进行着脱胎换骨的“修炼”时,北平的华北方面军司令部里,冈村宁次正品尝着他占领华北以来最难熬的一段平静时光。
他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笼中困兽”。
保定之战的惨败和那场让他吐血的“黑蝗”闹剧,让他在大本营和方面军内部的威信一落千丈。石原莞尔更是公开发来电报,嘲讽他“连华北的治安,都需要关东军来‘协助’”。
冈村宁次把所有的耻辱都咽了下去。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进行着一场绝望的“备战”。
他将“绝对防御”的理念执行到了极致。他强征了上百万的华夏劳工,在北平、天津、青岛这三座孤城的外围,疯狂地挖掘着这个世界上最深、最宽的反坦克壕。他将从华北搜刮来的所有钢铁和水泥都用在了修筑“永固工事”上。他甚至拆毁了许多古老的城墙和民居,用那些承载着历史的砖石去加固他的碉堡。
他在用一种自杀式的疯狂手段,将这三座城市变成了三座真正的“死亡堡垒”。
他知道,张合一定会来。
他要在这里,用最残酷的“绞肉机”战术,流尽独立旅的最后一滴血。
然而,单纯的防御并不能满足冈村宁次的野心。他更是一个精通阴谋的“毒蛇”。
“我们,在正面战场已经无法战胜他们了。”在一次秘密的情报会议上,冈村宁次的声音嘶哑而阴冷,“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从内部腐烂。”
他启动了一个比“毒蝎”和“黑蝗”都更加长远的、代号为“春蚕”的渗透计划。
“张合在搞‘工业化’,在搞‘大建设’。这既是他的‘铠甲’,也是他的‘软肋’。他需要人才,他需要技术。”
“命令,帝国在华北的所有情报机构改变策略。我们不再派‘杀手’,我们要派‘学者’、‘工程师’、‘医生’!”
“我要你们找出那些对我们帝国抱有‘好感’的、或者家人被我们控制在手里的顶尖华夏知识分子。用金钱,用地位,用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去收买他们。”
“让他们‘主动’地‘逃’到太行山去,‘投奔’张合,进入他的‘太行工业大学’,进入他的兵工厂,进入他的医院!”
“他们,就是我们埋进张合心脏里的‘春蚕’。”
“我不要他们去刺杀,去爆炸。我只要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在他们最核心的技术上……”
冈村宁次做了一个“扭曲”的手势。
“……给我们留一个‘小小的’后门。”
“我要张合用他自己的手造出来的‘玄武’,在战场上莫名其妙地熄火。”
“我要他用他自己的手造出来的‘飞马’,在天空中莫名其妙地解体!”
“这,才是最高明的……‘圣战’!”
一场更加阴险、更加致命的,围绕着“人才”和“技术”的暗战,在平静的表面下汹涌而至。
而与此同时,在根据地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巨浪”计划是一场需要耗费天文数字般资源的豪赌。所有的民用生产都被压缩到了最低,所有的粮食和布匹都实行了最严格的配给制,所有的劳动力都被动员到了军事训练和重工业建设上。
短期的胜利激情过去之后,长期艰苦的“勒紧裤腰带”的日子开始让一些人产生了动摇。特别是那些在新解放区刚刚分到土地的农民,和那些好不容易才和根据地建立起贸易联系的商人们。
“旅长,政委,”赵刚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忧心忡忡地递上一份民情报告,“最近,平原地区的抱怨开始多起来了。”
“一些老百姓说,咱们‘雷声大,雨点小’。打跑了冈村宁次,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交的‘公粮’比以前还多,买布还要‘布票’。”
“还有那些和我们合作的商人,他们也抱怨咱们光卖煤、光卖盐,但他们急需的火柴、肥皂、农具,咱们兵工厂又停产了。他们有钱也买不到货。”
“长此以往……民心会不稳啊。”
周卫国也难得地没有反驳:“是啊,旅长。部队里也有牢骚。战士们天天在这‘水泥地’上摸爬滚打,天天啃着黑窝头、喝着白菜汤。可冈村宁次就缩在北平当乌龟,也不出来。大家都憋着一股劲,不知道这苦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巨浪”计划这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在内部开始出现了“过热”的迹象。
指挥部里气氛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合的身上,他们都在等待这位最高指挥官如何在“长远战略”和“眼前民生”之间做出抉择。
是继续“勒紧裤腰带”全力备战?还是放缓“巨浪”的脚步,先安抚民心?
张合沉默了片刻。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看着那三座被冈村宁次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乌龟壳”。
“老赵,老周,你们说的都对。”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们不能一边高喊着为了人民,一边又让人民为我们的战略承受本不该承受的过度负担。”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坚定,“‘巨浪’计划绝不能停!”
“冈村宁次是在用空间换时间。他在等,在等我们自己先撑不住,在等我们的内部先乱起来。”
“我们决不能让他得逞。”
“那……那怎么办?”李云龙摊了摊手,“旅长,我这后勤部是真的,一滴都挤不出来了。”
“谁说要从我们自己身上挤了?”张合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让周卫国和楚云飞都感到熟悉的、“狐狸”般的笑容。
“冈村宁次不是把河北平原都‘让’给我们了吗?”
“他撤得太急了。”
“他忘了,在平原上还留下了一块又肥又大的……‘肉’。”
他拿起红蓝铅笔,在地图上天津与保定之间那片广阔的新解放平原地区画了一个圈。
“这里,是华北最大的产盐区——长芦盐场。”
“这里,也是鬼子最大的‘军马’和‘军用牲畜’的养殖基地——‘北辰’军马场。”
“冈村宁次撤退时只带走了军队,但他带不走盐山,也带不走那几万匹战马和几十万头牛羊。”
“他把这些留给了那些我们尚未策反的、最死硬的、由日军顾问团直接控制的……‘皇协军’精锐。”
“他是想用这些‘肉’当诱饵吊着我们,让我们去啃、去打。然后他再从天津派出机动部队,和我们打一场他最擅长的……‘反包围’战。”
周卫国的眼睛瞬间亮了:“旅长!你的意思是……”
“没错。”张合将铅笔重重地点在了“北辰”军马场的位置上。
“练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们的‘玄武’(现正式命名为‘野牛’)不是造出来了吗?我们的‘飞马’(现正式命名为‘海东青’)不是能飞了吗?我们的‘凤凰’和‘老虎团’不是在‘水泥地’上快憋疯了吗?”
“那,就拉出去遛遛!”
“我就用冈村宁次留下的这块‘肥肉’,来当我们‘巨浪’军团的……‘毕业典礼’!”
“命令!”张合的声音陡然拔高。
“‘凤凰’、‘铁流’、‘野牛’突击炮营、‘海东青’侦察机中队……所有参训部队立刻结束整训!三天之内,向天津外围秘密集结!”
“行动代号——‘屠场’!”
“冈村宁次想用‘春蚕’来蛀空我们,那我们就用‘利刃’先去割下他一块最肥的肉!”
“用一场酣畅淋漓的、缴获了无数牛羊战马的大捷,来回应根据地人民的所有抱怨!”
“用我们新武器的第一次怒吼来宣告……”
张合的目光望向北方,仿佛穿透了时空,与冈村宁次对视在了一起。
“……这片土地的新主人,回来了!”
“北辰”军马场,与其说是一个马场,不如说是日军在华北平原上建立的一个巨大的、半军事化的后勤基地。它占地数百平方公里,里面不仅有数万匹从蒙古和欧洲引进的优良战马,更有为了供给这些战马而开垦的数十万亩巨大草场和饲料基地。
驻守在这里的是“华北皇协军模范旅”,一个完全由日军军官指挥和训练的、装备精良的三千人“二鬼子”精锐。他们的旅长是一个名叫山本一郎的日本大佐,此人是狂热“以华制华”的鼓吹者,将这个旅当成了他的“私人领地”。
在冈村宁次下达“全线收缩”的命令后,山本一郎非但没有撤退,反而在马场周围修筑了大量的碉堡和战壕。他自恃着背靠天津主力、手握精兵,根本没把新来的“土八路”放在眼里。
他成了冈村宁次留在平原上的一颗最毒辣的“钉子”。
而张合第一个就要拔掉他。
行动,在总攻发起前的两天,一个微风的清晨开始了。
北辰马场以东,十公里的高空。
一架涂着淡蓝色迷彩、造型简洁的“海东青一号”侦察机,正迎着朝阳飞行在云层之上。驾驶舱里,凌峰冷静地操控着这架由他亲手带出来的“雏鹰”。在他的后座,是“幽灵”部队的王牌观察员“鹰眼”。
“鹰眼”的手里没有枪,而是一台由伊藤亲手打磨镜片的高倍“航空侦察相机”。
“目标区域进入。”凌峰压低机头,飞机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马场的上空。
下方的日伪军根本没有预料到天空中会出现非日军的飞机,他们甚至还好奇地抬头指指点点。
“开始拍照。”凌峰将飞机保持在了一个绝对平稳的高度。
“咔嚓……咔嚓……咔嚓……”
“鹰眼”熟练地按动着快门,将地面上日伪军的每一个碉堡、每一个炮兵阵地、每一处兵力集结的营房,都清晰地摄入了镜头之中。
“任务完成,准备返航。”
就在“海东-青”调转机头准备拉升时,马场内刺耳的防空警报终于迟钝地响了起来。几门隐藏在草垛里的小口径高射炮开始慌乱地向天空喷吐着火舌。
“坐稳了!”
凌峰低吼一声,猛地将那台经过极限改造的“太行”发动机推到了极限。
“海东青”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日军高射炮根本无法捕捉的灵巧弧线。在所有日伪军那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架神秘的飞机如同真正的海东青一般,骄傲地消失在了西方的天际。
半个小时后,在张合的临时指挥部里,一张张被紧急冲洗出来的高清晰度航空侦察照片被摆在了沙盘之上。
“旅长,你看这里。”楚云飞指着一张照片,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山本这个蠢货,把他所有的重炮都摆在了马场的正门,他以为我们会从大路上硬攻他。”
“而他的侧翼,这里,”他又指向另一张照片,“只有一个营的兵力,防守着一片看似无法通行的……沼泽地。”
“他在等我们去钻他的‘口袋’。”周卫国也看出了门道。
“那就别让他失望。”张合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命令!”
“周卫国,你率领‘老虎团’主力,和所有的‘铁牛’部队,大张旗鼓地从正面去‘硬攻’他的大门!动静要多大搞多大!把他的注意力全部给我吸引过去!”
“楚云飞,”他转向自己的爱将,“你的‘凤凰’和新组建的‘野牛’突击炮营,今晚就从这片沼泽地给我插进去!”
“沼泽地?”楚云飞一愣,“‘野牛’那么重,怎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