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景是在一片嘈杂中醒来的，初醒时，顾如景眨了眨眼，还有种不知自己身处何方的恍惚感。
“如景，你醒了。”
“嗯。”顾如景的视线移到一旁含笑的谌思慕脸上，意识总算清醒了过来，揉着额头坐起身。
见她起身，谌思慕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过去搀扶她:“小心点，别忘了你肩上还有伤。”
扶着她小心的靠坐在床头，谌思慕转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睡了一会儿应该口渴了吧，来，喝点水。”
“好。”对他笑了笑，顾如景接过水杯喝了几口，“思慕，外面怎么那么吵，听着好像还有哭声？”
“……”谌思慕脸上的笑收了起来，迟疑了会儿，还是决定和她说实话，“是张尔的家人来了。”
顾如景默了默，将手中的水杯放在柜台上，视线移向窗外。
天都黑了呢。
“思慕，我想出去看看。”
“好。”谌思慕没有反对，照顾她下床，带着她走出病房。
医院长长的过道里，不时有医护人员走来走去。
偶尔目光投注在病房外一脸悲哀，哭泣不止的三人身上，只是片刻就又收回了目光，继续做着各自的工作。
不是他们冷血，只是在医院，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
顾如景出来时，那哭喊的声音没了遮挡，更加清晰的传进她耳中。
“都怪我，都怪我啊！”脸色青白的中年妇人跪坐在地，拉着身旁男人的衣襟，痛哭不止，胸前还抱着一个袋子。
正是顾如景在十字路口捡起来的那个袋子。
“小尔他要不是为我买药，要不是我这幅破烂的身体连累了他，小尔他也不会出这种事，都怪我啊，呜呜呜……”
“妻主。”张文紧紧的抱住她，不让她胡思乱想，不停的说话安抚她，眼中却是一片迷蒙，几度哽咽，“不怪你，不怪你，小尔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这不怪你，不怪你……”
张文安抚着说着话，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都说的乱七八糟，到最后也就重复着一句话:“不怪你，不怪你……”
“张叔。”看到他们这样，李涵心里难受的抽疼。
事情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放学之前，张尔还和自己在一起，对着自己说话，对着自己笑，结果几个小时之后，他就躺在了病床上，原因不明的昏迷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这都是我的错。”李涵低垂着头，喃喃自语，眉目隐藏在阴影之下，“明明平时都是一起回家的，这次我为什么就先走了呢。要是当时我在他身边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不会的，李涵，这不是你的错。”
听见熟悉的女声，李涵猛的抬起了头，露出一双水光未消的眼:“如，如景？”
“嗯。”顾如景向着他点了点头，“是我。”
真的是如景！李涵睁大了眼，随后使劲揉了揉眼眶，眼底一片通红，勉强的笑了笑:“如景。”
“好了。”谌思慕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张纸巾，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不用硬逼着用硬逼着自己笑。”
“嗯。”李涵许久才应了一声，伸手接过纸巾。
顾如景站在透明的玻璃墙外，注视着里面躺在病床上，平静的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张尔，不发一言。
不久前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几个小时后却变成了这样，只有胸口处微微的起伏证明着，他还活着。
拿着一袋文件，隔着老远就看着穿着病号服出现的顾如景的小五，急忙走了过来。
“顾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啊，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少将手下的人，顾小姐直接叫我小五就好。”
“你好。”顾如景的视线落到中年妇人抱着的袋子上，“那袋子是你们交给她的吗？”
“是的。”小五挠了挠头，“很抱歉顾小姐，没有征得你的同意。”
“没事，物归原主罢了。”
“顾小姐。”沙哑的女声在背后响起，中年妇人擦了擦眼泪，在张文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身体不稳的晃了两下。
引来顾如景微不可见的皱眉。
“您就是顾小姐吧，非常感谢你，救了小尔。”
“非常感谢。”
张文同样真心实意的说了一句，和中年妇人齐齐朝着顾如景鞠了一躬。
“别。”顾如景一闪身避开，伸手扶起两人。“很抱歉，我还是去晚了。”
“不，我们已经很感谢您了。”扶住妻主站立不住的身体，张文与张尔相似的眉眼间虽有伤痛，但满是对她的感激。
“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很感谢顾小姐伸出援手救了小尔，甚至为了救小尔还受了伤，实在是让我们不知道怎么报答……”
“没关系，张尔他也是我的朋友。”
“谢谢，谢谢。”张文哽咽的捂住眼睛，滴滴晶莹的眼泪从指缝间溢出，“谢谢……”
张文一遍遍的说着谢谢，带着哭音的道谢让人听的心里发酸。
“能有顾小姐这样的朋友，是小尔的荣幸，我也为小尔高兴。”
“顾小姐，非常感谢您。”
顾如景眉眼间温和一片:“您的谢意我已经收到了。我看伯母的脸色不太好，不如先休息……”
顾如景话还没说完，就见中年妇人已经人事不省的倒了下去。
张文抱住她滑落的身躯，眼里溢满恐慌。
站在一旁的李涵也急了，冲过去扶着她，嘴里不停大喊，一声比一声焦急:“医生医生！”
顾如景脚步一抬，刚要去找医生，身边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谌思慕拦住她，对她一笑:“如景，放心，有我在，你在这里待着，我去找医生。”
顾如景吸了口气，收回脚步:“好。”
片刻后，谌思慕带来了医生，对昏迷的中年妇人稍作检查后，医生一脸严肃的站了起来，吩咐身边的医护人员将中年妇人送到手术室。张文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一番兵荒马乱之后，李涵坐在顾如景的病房内，手中端着一杯热水，却不喝。
直到氤氲的热气点点散尽，到最后失去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