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棚的茅草顶漏着微光,照在林凡缠着绷带的左腿上。老陈熬药的陶罐咕嘟作响,苦涩的药味混着织田雪姬精血的淡淡腥气,在空气里拧成一股古怪的味道。他试着动了动脚趾,麻痹感已经退去,只剩伤口愈合时的痒意,像有小虫子在皮肉里钻。
“别挠。” 织田雪姬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正用布巾蘸着药水擦胳膊,动作顿了顿,布巾上立刻洇开暗红的血,“老陈说这药里有‘铁线藤’,挠破了会留疤。”
林凡收回手,看着她胳膊上交错的旧伤 —— 有刀疤,有箭痕,最深的一道从手肘划到腕骨,像是被某种猛兽的利爪撕开的。“这伤……”
“三年前在皇城根下,被变异犬挠的。” 织田雪姬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她将布巾扔进木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黑色短打,“那时候我爹还在,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塞给我,自己引开了犬群。”
她突然抬头,眼底的红血丝在微光里格外清晰:“你杀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把生的机会留给别人?”
林凡沉默了。他想起黑风寨那夜,织田信长举着长刀挡在残兵前,明明可以突围却选择死战。或许正如织田雪姬所说,有些血脉里的东西,从来不是仇恨能抹掉的。
“我不知道。” 林凡如实回答,“但我知道,他护着的那些残兵,现在活得很好,在东边的农场种土豆。”
织田雪姬的手指猛地收紧,捏得木盆边缘咯咯作响,过了许久才松开,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就好。”
这时诸葛茂一瘸一拐地走进来,肩膀上的绷带又渗了血,却咧着嘴笑:“林哥,镇长说影小队的尸体都处理了,沼泽里的炸药还剩不少,正好填南门的护城河。” 他看到织田雪姬,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这个,从独眼男人身上搜的,看着像地图。”
油布打开的瞬间,织田雪姬突然站起,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她的手指抚过地图上的红色标记,呼吸骤然急促:“这是…… 龙国在倭国海域的布防图!他们想从东边绕过来,偷袭皇城!”
林凡凑过去看,地图上用朱砂标着二十个红点,最密集的地方离皇城不过百里。他突然明白秦先生为什么拼死也要带走母菌 —— 龙国根本没打算在青山根据地恋战,真正的目标是群龙无首的倭国。
“你的船还能出海吗?” 林凡抓住她的手腕,五阶中级的力量不自觉地收紧,“现在赶回去,或许还来得及。”
“船能走,但人不够。” 织田雪姬摇头,她剩下的十七个武士里,有十个还在昏迷,能划桨的只剩七个,“就算赶到了,皇城的护卫队……”
“我们帮你。” 林凡打断她,看向诸葛茂,“让能战的弟兄收拾行装,带足三天的干粮和炸药,半个时辰后码头集合。”
“林哥!” 诸葛茂急了,“根据地不能没人守!万一龙国……”
“龙国的主力在东边。” 林凡指着地图上的航线,“他们想趁虚而入,就不能让他们得逞。再说了……” 他看向织田雪姬,“欠人的总要还,鹰嘴崖那十七个武士的命,得有人替他们讨回来。”
织田雪姬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别过脸:“谁要你还……” 话没说完,嘴角却悄悄勾起一点弧度。
半个时辰后,码头挤满了人。镇长带着老弱妇孺来送行,念念抱着林凡的腿,把块用红绳系着的狼牙挂坠塞给他:“这是王大爷留的,说能辟邪。”
林凡蹲下身,看着她冻得通红的鼻尖:“等我回来,教你一套新刀法。”
“真的?” 念念眼睛发亮。
“真的。” 林凡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时对上杨菲的目光。她站在了望塔下,手里攥着块没织完的围巾,看到他望过来,突然把围巾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耳根红得像火烧。
快船驶出港口时,织田雪姬的十七个武士里,有九个强撑着上了船。他们拄着刀站在甲板上,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脚下的木板,却没人哼一声。林凡看着他们挺直的脊梁,突然想起吕小布传承里的话:“所谓勇士,不是不怕死,是知道为什么而死。”
“他们……” 林凡刚想开口,就被织田雪姬按住肩膀。她的掌心带着药草的清凉,力道却很稳:“别劝他们留下,倭国武士的字典里,没有‘后退’两个字。”
她指向船头的樱花旗:“我母亲说,这旗子不是挂给别人看的,是挂给自己看的。只要旗子还在,就知道为什么而战。”
林凡望着那面在风里猎猎作响的旗子,突然明白为什么织田雪姬能带着残部撑到现在。有些信念,比仇恨更顽固,比生死更执着。
快船在暮色中驶入公海,远处的海平线上,龙国舰队的帆影已经隐约可见。织田雪姬的武士们同时拔刀,刀身在残阳下泛着冷光。
“林凡。” 织田雪姬的樱花长刀指向舰队,“待会儿交阵,你不用护着我。”
“我知道。” 林凡握紧方天画戟,五阶中级的力量在体内缓缓流转,“你护你的旗子,我护我的弟兄,咱们各凭本事。”
织田雪姬突然笑了,那笑容像雪后初晴的阳光,落在她带伤的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