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头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瓶身,陆续取出三四个贴着泛黄纸签的瓶子,纸签上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虽有些模糊,却透着规整。
一边摆瓶子,一边嘴里念念有词:“舒经,活络,通脉,这三样先备着。”
忽然顿住动作,抬眼扫过李星锋紧绷得像块铁板似的肩背,又低头在药箱最底层的绒布夹层里摸索片刻,指尖终于触到两个比寻常瓷瓶略粗的青釉瓶。
瓶身泛着温润的光泽,瓶口还裹着一层薄薄的防潮油纸。
老石头小心翼翼地把瓶子掏出来,指尖在瓶身上轻轻摩挲:
“哦,小友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单靠这三样不够,还得给你准备活血化瘀和滋补筋骨的,这两瓶才顶用。”
一旁的石头立马凑过来,原本半眯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似的,死死盯着那两个青釉瓶,嘴巴越张越大,连攥着衣角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指节都泛了白。
在他二十五年的记忆里,这两瓶药是老爹的心头肉。
那是当年太爷爷用十八味野山珍,在陶锅里慢火熬了七天七夜才制成的膏方,瓷瓶里的褐色药膏浓稠得能挂住银勺,哪怕把瓶子倒过来,药膏也不会轻易流出来。
他长这么大,只见过老爹把这两瓶药拿出来一次。
那一次,是给军区的老将军调理战场上留下的旧伤。
他还记得那天是个阴雨天,老将军被腰上的旧伤折磨得整夜睡不着,连饭都吃不下,被警卫员搀扶着来的时候,连腰都直不起来。
老爷子从药箱里取出这青釉瓶,用银勺小心翼翼地挑出一点药膏,放在温水里慢慢化开,然后用纱布敷在老将军的腰上。
就这么敷了一次,当天晚上老将军就能顺畅地抬胳膊,第二天甚至能自己慢慢下床走路了。
更别说这药膏的原料早就断了,太爷爷当年采的野山珍,现在在市面上根本见不到,这两瓶药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的宝贝,如今老爹竟要拿给李星锋用。
“爹.....”
石头的声音发哑,像被砂纸磨过似的,眼眶也微微发红,视线落在老爹手上的青釉瓶上,心里又暖又酸。
老爹为了他,连压箱底的宝贝都舍得拿出来了。
“爹什么爹的,别杵着挡事!”
老石头头也不抬,把青釉瓶轻轻放在案上,瓷瓶与木面接触时发出轻响。
“去蒸房,把我备好的那盆药水端来,记住要温的,不能凉,凉了药效就散了。”
随后,老石头指尖在青釉瓶上轻轻敲了敲,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我这几瓶大药从你爷手里传到我,都快五十年了,得用温水慢慢稀释,正好配成汗蒸水,等下让小友泡一泡,药力能渗得更深。”
石头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转身就往门外跑。
两分钟后,石头端着一个黄铜大盆气喘吁吁地回来,盆沿上还挂着水珠,盆里的水冒着袅袅白气,水面上还飘着几片干艾草叶,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
老石头拿起其中一个青釉瓶,小心地撕掉瓶口的防潮油纸,再拔掉软木塞,一股醇厚浓郁的药香瞬间漫开,带着点苦杏仁的清苦,还夹杂着人参的甘香,瞬间填满了李星锋周身的几平米。
紧接着,老石头将瓶口朝下对着铜盆,几秒钟后,一滴像琥珀般透亮的褐色粘稠物缓缓滴下,落入水中时竟没有立刻散开,反而像小珠子似的在水面滚了两圈,才慢慢晕开一丝浅褐色。
老石头伸出右手,掌心朝下探进盆里,指尖刚碰到水面就微微蜷起,随后掌心快速搅动,水花溅起细碎的水珠,落在案上的瓷瓶上,留下点点水渍。
浓郁的药味随着搅拌愈发浓烈。
等盆里的药水彻底化开,变成均匀的深褐色,水面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油光,老石头才从案角取过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方巾。
将方巾放进药水里,轻轻按压,让方巾彻底浸透,然后拧到半干。
老石头走到李星锋身边,微微俯身,用方巾蘸着药水,一点点在李星锋的小腿上涂抹,动作不算轻,却带着章法。
药水刚碰到皮肤,李星锋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凉又麻的触感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友啊,我这小儿子,从小就没什么大出息,做事毛手毛脚的。”老石头一边涂药水,一边慢悠悠地开口,指腹在李星锋小腿的肌肉上轻轻按压,感受着肌肉的僵硬程度。
“但这小子有个好处,就是特别轴,认死理,长这么大,就没求过我和他爷爷,就算受了委屈,也都是自己扛着。”
说完后,老石头微微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石头,嘴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柔和了些。
“这还是头一次,为了你们几个,中午回家就给老爷子和我磕了个大的,额头都磕红了,一个劲儿地说你们是他重要的朋友,让我们务必帮忙。”
说完,老石头直起身,从案上拿起那把筋膜刀,刀刃在屋顶吊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连刀身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他走到李星锋腿边,再次俯身,将刀面轻轻贴在李星锋小腿处,稍一用力压下去,然后手腕微微发力,一层层、一点点地从上至下擀了起来。
刀刃划过皮肤时,能清晰看到李星锋小腿上的肌肉随着刀面的移动微微凸起,又慢慢平复,皮肤也被刀面压出一道浅痕。
“先给你放松肌肉,这步最疼,但等肌肉放松开了,后面就把苦吃完了!”
老石头手上的力道一点没减,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在他的衣襟上。
李星锋疼得呲牙咧嘴,倒吸着凉气,额头上的青筋都一根根鼓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老、老先生.....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这个筋膜刀,就是拿我的筋,磨你的刀啊?”
“这也太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