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才刚醒过来,还是……”
单子阳下意识就要劝阻,被贺九思寒声打断,“你现在要么替本宫更衣跟本宫一起走,要么把嘴闭上关门出去。”
贺九思以前从未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说过话,单子阳闻言立马噤声,手脚麻利地服侍他梳洗更衣。
主从二人在宁王府门前下马时,禁军正在换防,见是贺九思来了赶紧上前问安:“小人拜见九殿下!”
“起来吧。”
贺九思漠然道,利落地翻身下马。
“府里如今还剩谁?”
禁军躬身回禀:“回殿下,王府旧人就只剩周老先生。陛下昨日下旨请他老人家移居到宫里,可他执意要留在宁王府,陛下拗不过,暂时派了几个宫人来照顾他老人家的起居。”
贺九思微微点了下头,抬头望向那两扇熟悉的朱漆大门。
几日前,他就是被这两扇门拒之门外,然后错失了去追赶明若昀的最佳时机。
今日他再度亲临,却只需要一声令下,禁军就会毕恭毕敬地为他打开这两扇门,再也不会有人拿“把你从宁王府里赶出去!”威胁他。
贺九思心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疼痛难忍,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抬手示意禁军去把门打开,然后大步流星地迈了进去。
王府内,原本一尘不染的庭院因为疏于打理落满了枯叶,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就凋败得如同明若昀刚进京时,不过那时候王府里是杂草丛生,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还在风中倔强地摇曳。
这一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贺九思扪心自问,并没有在悲痛的情绪里沉浸太久,问随他一道进来的禁军:“周老在哪里?”
禁军回禀:“老先生一直在藏书阁晾晒他的孤本。”
满满当当铺了一院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贺九思了然,抬腿往藏书阁的方向走去,单子阳和禁军紧随其后。
藏书阁,周老正蹲在地上把刚晒好的书摞起来,又把新搬出来的书打开铺到空出来的地方。
见来人是贺九思顿时露出个惊喜又放心的表情,撑着膝盖站起来:“老朽听说殿下在先帝的灵前昏了过去,为此担忧了好几日,如今见殿下安然无恙,终于能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贺九思抿紧了嘴没吭声,在质问和搀扶之间犹豫一阵,到底还是先选择了后者。
“宁王府已经人去楼空,师父随我搬到承明殿去住吧。”
宁王府虽然还没有被查封,但房前屋后早已部满了禁军,只等他大哥一声令下。
周老唇边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即露出惯有的温和的神情,婉拒道:“老朽在宁王府住惯了,宫里头规矩多,去了反而不自在。
正巧藏书阁里的典籍许久没有晾晒了,这几日秋高气爽,老朽把它们搬出来见见太阳,也算有个事情做。”
周老说得轻描淡写,贺九思却在瞬间之内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
宁王和明世子抗旨不尊是大不敬的重罪,朝廷很快就会降下旨意,查封宁王府就是第一步。
然而现在名满天下的周大儒驻留在此,朝廷想动宁王府,势必要顾及天下学子的悠悠众口。
周老执意不肯走,是赌上了自己爱惜了半辈子的声誉,让朝廷投鼠忌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