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受封,典仪自然不同于寻常将领。随着八人应声出班,肃然行礼,早有内侍手捧鎏金托盘,静立其前。盘中受封圣旨金卷熠熠,印信符令端然并列,更有一领锦袍、一根玉带横陈其上,丝光流转,隐见华彩。
赵斌微一抬手,八位大将展颜会意,齐将锦袍取过,手腕轻振,披于甲外。但见征袍半披半挂,偏袒右肩,既显王侯之尊荣,亦不掩戎装之刚健。左臂那宽大袖摆之上,四爪蛟龙盘绕腾跃,栩栩如生;右臂铁甲仍露于外,昭示武臣之本色,更见赫赫战功之不凡。随后九人取过玉带,齐系腰间,继而一字排开,向上齐齐拱手,声震殿宇:“臣等谢陛下隆恩!”
“平身”,御座之上的赵斌声音温厚而威仪并存,“诸卿,此即我大宋九王。”
高宠等人闻旨迈步上前,至御阶前蓦然转身,面向满朝文武,抱拳致意。
群臣皆整衣肃容,躬身长揖,声如潮涌:“臣等拜见王驾,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宠八人也具都是拱手还礼,随即方才重归武班站下,只是等八人刚刚归班,那边牛皋就嘟囔道:“这呼延老将军年事已高,归田养老也就罢了,高帅这一杆金枪,军中横行难当,难不成也要归田?”
就牛皋那大嗓门,虽是小声嘟囔,但众臣也听的清清楚楚,御阶之上的赵斌更是笑点牛皋道:“偏你这黑厮有这许多怪话,方才不都言明了,封的乃是我大宋开国九王,高帅家中本有王位,难不成朕还能罢了他的王位,另旨再封?”
“嘿嘿,俺老牛这不是听不太懂圣旨嘛,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牛皋说着在那连连躬身施礼,而赵斌见此却笑点道:“哦?既如此,那就先封你这黑厮,看看你听的懂不。”
赵斌说完抬手示意赵忠,赵忠当下从一旁取过一道圣旨,御阶一旁的内侍微微一愣,可也随即更换位置,这次一连十三人立在那厢。
随即赵忠展旨在手,沉声言道:“朕绍膺景命,统御寰区。赖天地祖宗之灵,仗将士臣工之力,王师北伐,大获全胜,中原故土,克定廓清。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今朕心甚慰,特于太极殿前,大飨功臣,颁此爵赏。尔等其各听明命。”
“都统牛皋,少禀雄奇,早参龙驭。结草衔环,契坚金石;挥戈北伐,身蹈锋镝。石阵摧骑,开封靖难,忠贯日月,义动乾坤。可特授鲁国公,加食邑三千户,实封四百户。”
“老太师李纲,忠亮秉节,社稷之臣。处艰难而益贞,抚黎庶而有功。平衡枢机,夙夜匪懈。可特授楚国公,加食邑三千户,实封六百户。”
“老臣张叔夜,委身纾难,全境保民。屈节以安遗黎,抗志而存大义。北道绥宁,罕闻缟素。可特进齐国公,加食邑三千户,实封六百户。”
“折可求隐忍事仇,阴图戡乱。开门献捷,断贼归途。更兼世守西陲,藩屏有年。可特封秦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吴玠威震陇右,勋着朔方。破酋割须,定边慑夏。忠勇贯于三军,韬钤冠于诸将。可特封魏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种洌世笃忠贞,勇冠貔虎。收士心而缮甲,固边圉以抗金。克绍将门,勋劳允着。可特封晋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陆登潞安奋武,太行训兵。扼险摧锋,断援制胜。从龙着绩,北伐宣勤。可特封燕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何世麟镇钥三关,献储佐国。绝敌交而固圉,安庙堂以持钧。功成身退,德懋宜褒。可特进宋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四百户。
“金节与勋同镇,分阃宣劳。供饷无阙,扞边有勋。夙夜匪懈,忠悃可嘉。可特进梁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蒙德津潜邸旧臣,训旅有方。以二百扩一军,先万众擒渠帅。忠勤夙着,勇略无双。可特封郑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韩常潜身虏帐,密递军机。诱敌成合围之功,训士获超乘之锐。艰危效命,反间匡时。可特进韩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四百户。”
“曲端整军西鄙,抗节金汤。护民南徙,翊运中兴。固圉慑夏,忠贞不贰。可特进卫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赵鼎经邦足国,燮理惟寅。北伐之志不移,旧都之念弥切。安民稳政,匡济时艰。可特封许国公,加食邑二千户,实封三百户。”
“咨尔十三国公!”
“麟阁图形,永纪山河之誓;龟符锡祚,长承雨露之恩。尚其敬承天休,同心夹辅,共保我大宋无疆之历!”
“钦哉!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大宋光启四月朔日,御笔”
圣旨宣读既毕,被点到的十三位文武之臣应声出列,肃立阶前。十三名内侍手捧漆银托盘稳步上前,盘中符令印信齐备,另各置一领崭新袍服,以示恩荣。
细观此袍,与先前高宠等九王所受之朱红锦袍规制有别:九王袍色如烈焰,乃朱红锦缎为底,上绣四爪龙纹,龙首昂藏、头角峥嵘,爪须飞扬间尽显王驾威仪;而今赐予牛皋等十三位文武臣僚的,则为深紫锦袍,色如暮云凝霞,庄重雍容。袍上绣纹虽亦为四爪之形,却是蟒纹,其爪须张扬之态与龙相类,然蟒首无角,依制不称“龙”而谓“蟒”,以此明等秩、彰殊荣。
十三人见赐,皆无推辞,依礼将锦袍当殿披于其身。武将披于铁甲之外,顿显刚健雄武;文臣加于朝服之上,更添威重气度。紫袍拂动,文武并立,一时满殿生辉。众人整肃仪容,齐向御座躬身谢恩:
“臣等谢陛下隆恩!”
声落礼成,十三人转身面向群臣,齐齐拱手。袍袖翻飞间,文武相映,共显朝廷气象。
当殿众将正要归班之际,赵斌却忽然含笑唤住其中一人:
“牛皋,你这莽汉别光顾着捧赏赐,且与朕说说,此番封了你个什么职位?”
牛皋闻声止步,转身挠头憨笑:“回陛下,您偏疼俺老牛,封了个国公位,还赏了三千户食邑,这一年下来,可得不少银钱咧!”
赵斌指节轻叩御案,笑骂:“你这厮,银钱倒算得明白。那三千户要是都给你,那军中都俸禄以后要从你家出了,真正到你手里的,是后头那四百户。”
“都成,都成!”牛皋浑不在意,咧嘴笑道,“够俺和媳妇吃用就成!若真不够时,俺就去找俺姐夫,他那儿可宽裕着呢!”
一旁刚退回武班列中的金节闻言一怔,随即探身笑斥:“好你个黑厮!方才接旨谢恩,转头就盘算到我头上来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顿时哄堂大笑。连赵斌也撑不住摇头莞尔,最后无奈地挥袖道:“罢,罢,速速归班吧!”
而等牛皋等人各归文武两班之后,赵斌神色一正端坐龙椅之上,“爵位已定,朕再宣新制。此制位在枢密院之下,与三衙、兵部同级。其中,于神都设大都督府一座,总领二十四卫兵事;于四京分设都督府四座,分领四方驻兵;另于建康专设水军都督府一座,统辖水军事宜。”
“平日,各都督府专司所辖诸卫之操练、戍守及校阅,并统辖境内一切关隘、堡垒、烽燧等军事工事之修筑、维护与驻防。辖内中下层军官之训导、考核与升迁荐举,统归其执掌。每逢朝廷颁旨募兵,即由四方都督府承旨办理,负责兵员之招募、遴选及初编成军。各都督府内设参军若干,协理本府一应军务。”
赵斌言罢,目光威仪扫过丹墀,略一颔首。贴身大珰赵忠会意,躬身趋步上前,自龙案请出一道以五色织锦装裱的圣旨,双手恭敬展开,运足中气,那清亮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瞬间响彻大殿。
“朕闻戡乱以武,经世以文,而股肱之寄,实惟将臣。尔诸将或早禀忠谋,扈从于龙潜之际;或屡扬威武,效命于北伐之师。摧锋陷阵,克集大勋,社稷是凭,邦家有耀。今寰宇初定,而藩翰之任至重,非勳旧不足以分阃,非雄杰不足以镇戎。肆颁纶綍之荣,用答汗马之劳。所有加恩,宜条列以闻。”
“差遣实职:冯先、王摩,并授长安都督府副都督,总西陲兵甲,锁钥北门;种洌、杨幺,并授燕京都督府副都督,镇朔方要塞,屏藩蓟野;吴玠、姚平仲,并授建康都督府副都督,控大江天堑,威临东南;折彦质,特授水军都督府副都督,总楼船之师,扬波海宇;牛皋、张宪、韩常、杨乾,并授洛阳大都督府副都督,翊卫神京,参赞枢机。”
“寄禄本品:冯先、王摩、种洌、杨幺、吴玠、姚平仲、折彦质,特晋镇国大将军,秩从二品,以示崇阶;牛皋、张宪、韩常、杨乾,特晋辅国大将军,秩正二品,允称显位。”
“勋爵荣宠:冯先、王摩、种洌、杨幺、吴玠、姚平仲、折彦质,各赐上护军勋转,视比三品,永昭殊绩。”
“敕命:呜呼!秉旄钺者,当思卫霍之忠;佩印绶者,宜效方召之略。尔其各敬乃事,严饬戍行,训我六师,固我疆圉。使烽燧永息,共享升平之福;则彝鼎铭功,永垂带砺之盟。往惟钦哉,毋替朕命!”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众将闻言,齐刷刷趋步上前,躬身领旨,声如潮涌。赵斌微微颔首,又温言勉励数句,目光扫过殿中诸臣,群臣方敛容退立丹墀两侧。殿中沉静须臾,唯闻金炉香烟袅袅。
随即便听赵斌朗声言道:“北伐一役,山河扩土,疆宇重开。今倭国、流求、乌斯藏三地既入版图,不可无重臣镇抚。前旨已明,设扶桑都护府、流求经略府、乌斯藏都护府,三府并立,当择栋梁之材,以固不拔之基。”
语毕,赵斌微微点手,赵忠当下取过一道诏书,立在阶上肃然宣读:“敕,朕膺天命,统御万方。北伐既捷,疆土新辟。扶桑、流求、乌斯藏三地,特设都护、经略之府,以彰王化,以安遐陬。咨尔文武,宜称朕意。”
“折可求,,出身名门,尊为王驾,授镇国大将军、权扶桑都护府大都护,以王爵镇扶桑,勋授上护军。尔其绥抚东瀛,总其民政,通利金银,永固海表。”
“蒙德津,世笃忠贞,文武兼资。授镇国大将军、权流求经略使,进封镇国公,勋授上护军。尔其镇靖海疆,怀柔民夷,俾东南之隅,永为屏藩。”
“曲端,西军宿将,谋勇深沉。可特授辅国大将军、权乌斯藏都护府大都护,封武国公,勋授柱国。尔其安辑蕃汉,严饬边备,务使西陲宁谧,民物阜安。”
“布告中外,主者施行。”
“光启元年四月,牒至奉行”
诏书宣毕,三人整冠振衣,出班伏拜,齐声高呼:“臣等领旨,谢陛下隆恩!必当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安疆抚民,以报陛下!”声震殿梁,久久不绝。
待折可求等人领旨谢恩,肃然退入班列,这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空气仿佛骤然凝结。满朝文武的目光悄然流转,最终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依旧立于御前的五道身影之上——正是岳飞、韩世忠、高宠、章启旸、熊霈五位统帅。
此五人,皆乃擎天架海之将,统御一军之主。岳飞挥师北伐,直捣黄龙,靖康之耻得雪;韩世忠跨海东征,踏平高丽,扬威域外;高宠西破夏辽,战功赫赫,已晋王爵;章启旸铁骑北驱,马踏蒙古诸部,草原为之俯首;熊霈渡海击倭,犁庭扫穴,终令东瀛臣服。桩桩皆是灭国拓疆之不世奇功。高宠既已封王,其余四人之赏,岂会稍逊分毫?
一时之间,玉墀上下,静可闻针。丹陛香绕,日光自高窗投下,映照在五人的甲胄袍服之上,熠熠生辉。百官皆屏息凝神,无数道目光交织着敬畏、揣测与期待,尽数汇聚于这五人之身,静候那石破天惊的恩旨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