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各部受邀而来的头人、长老们济济一堂,他们的目光不时扫过主位上的陆行、爱宝,以及那罐被郑重放置在金盘中的雪花盐,眼神复杂,有惊叹,有敬畏,也有深思。
阿古帕族长作为东道主,端起镶银的牛角杯,声音洪亮:“诸位!今日盛宴,一为庆贺明月公主受封,护国神骏归位!二为庆贺我草原,终得此天赐之盐——雪花盐!”
他指向那罐盐:“此盐纯净如雪,味美鲜纯,乃陆正使以家传秘法,呕心沥血所制!从此,我草原儿女,再不必仰人鼻息,受那高价盐铁之苦!此乃长生天赐福,亦是我草原之幸!”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声此起彼伏。陆行起身,向四方行礼,沉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陆某不才,蒙殿下信任,掌盐铁之务。此雪花盐,非陆氏一家之私产,乃为福泽草原万民而生。盐坊将开,技艺不藏,愿与各部同心,共兴草原盐业!”
此言一出,不少部族头人眼中闪过惊喜。
共享技艺?
这意味着他们也能从中获益!原本因喀落真之事而心存疑虑的几部首领,此刻神色也缓和了许多。
宴会的气氛逐渐热烈起来。牧民们载歌载舞,悠扬的马头琴声与欢快的歌声交织。烤得金黄酥脆、撒着雪花盐的羊肉被端上桌,那前所未有的鲜美滋味,让所有品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看向陆行和那罐盐的目光,也彻底变成了心悦诚服。
爱宝穿着崭新的公主袍服,坐在陆行身边,小口小口地吃着撒了雪花盐的烤羊排,大眼睛满足地眯成了月牙。她不时偷偷看向不远处拴在特制华丽马桩上的月亮。
月亮安静地站着,雪白的皮毛在火光下流淌着银辉,偶尔甩甩尾巴,姿态优雅而从容,再无人敢用异样的眼光看它。
月上中天,宴会渐入尾声。
陆行陪着王庭使者与几位重要的头人交谈。爱宝悄悄溜下座位,跑到月亮身边。
“月亮,”她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脖颈,声音轻得像耳语,“你看,大家现在都喜欢我们了。大哥的盐好香,你的毛也好亮……我们以后再也不用怕坏人了,对不对?”
月亮低下头,温热的鼻息拂过爱宝的脸颊,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如同应答般的呜咽。它乌黑深邃的眼眸中,映着跳跃的篝火,也映着小姑娘满足而安心的笑脸。
阿古帕族长走到陆行身边,看着远处依偎在一起的爱宝和月亮,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尘埃落定,百废待兴。陆行,草原的盐路,就交给你了。”
陆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篝火的暖光勾勒出妹妹与神驹静谧的剪影。他端起酒杯,敬向无垠的夜空和脚下广袤的草原,声音坚定而充满力量:
“族长放心。有明月在天,有神驹在侧,此路虽长,吾辈必当砥砺前行。”
夜风拂过草海,带来远处悠长的牧歌。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融入漫天璀璨的星河。
在这片古老而辽阔的草原上,一场席卷王庭与部落的风暴终于平息,而一条以晶莹盐粒铺就的、通往未来的崭新道路,正在月光与星辉的照耀下,缓缓铺展开来。
南境海疆,西阳城
乌云压顶,惊涛拍岸。咸涩的海风裹挟着血腥与硝烟的气息,灌入残破的西阳城。
这座矗立于巨岩之上、扼守大乾东南海疆门户的雄城,此刻正陷入前所未有的血火地狱。
城墙多处坍塌,焦黑的痕迹与尚未干涸的血渍交织在一起。
大乾玄青色的龙旗被撕裂,无力地垂挂在折断的旗杆上,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狰狞的兽皮战旗——角拉族的图腾在火光与浓烟中狂舞,如同嗜血的恶鬼。
“杀!一个不留!”
“抢光他们的粮食!找到白色的神沙!”
疯狂的嚎叫与兵刃碰撞的锐响、垂死的哀鸣混杂在一起,刺激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
角拉族的战士,皮肤黝黑,身着简单的盔甲或干脆赤膊,身上涂满诡异的油彩,如同潮水般涌入城内。
他们手持弯刀、骨斧、甚至毒淬的吹箭,疯狂地砍杀着所见的一切活物,掠夺着一切能带走的财物。
城内街道已成修罗场。百姓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店铺被洗劫一空后纵火焚烧,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城守府方向,抵抗尤为激烈。数百名大乾边军残兵与自发组织的青壮,依托着府衙的高墙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箭矢早已射空,刀剑卷刃,但他们依旧用身体、用砖石、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死死挡住角拉人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顶住!为了西阳!为了大乾!”一位浑身浴血、甲胄破碎的老校尉,声嘶力竭地怒吼,手中长枪每一次刺出,都必带走一名敌人。但他身边的人,正在飞速减少。
“校尉!东门……东门彻底破了!角拉人的生力军从那边涌进来了!”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士兵踉跄着跑来汇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老校尉猛地回头,看向东门方向,果然看到更多的角拉战士正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蜂拥而入。他心如死灰,仰天悲啸:“天亡我西阳!顾将军……你们为何偏偏此时被调离啊!”
就在数日前,镇守此地、威名赫赫的顾家军主力,接到大乾京城发出的紧急调令,几乎是倾巢而出,回京述职。
留下的守军本就不多,面对角拉族蓄谋已久、倾尽全力的突然袭击,根本无力抵挡。
“白色的神沙!肯定藏在府库里!”一个角拉头目用生硬的大乾官话嘶吼着,指挥手下猛攻府库大门。他们对西阳城的财富兴趣似乎还在其次,那传说中的、来自北方草原的“白色神沙”雪花盐才是首要目标!
与此同时,草原深处,阿古帕部落
夜空澄澈,星河如练。与千里之外西阳岛的血火地狱截然不同,阿古帕部落正沉浸在盛宴的欢愉之中。
巨大的篝火噼啪作响,烤全羊的油脂滴落火中,散发出诱人的焦香。
马头琴声悠扬,年轻的男女围着火堆起舞,笑声和歌声在辽阔的草原上飘荡。孩子们在人群缝隙中追逐打闹,不小心撞到人,引来一阵善意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