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乡岛的新生,如同初春的嫩芽,在废墟之上悄然萌发。
陆王府的石墙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港口边的盐田蒸腾着白色的雾气,莲雾林的枝叶在风中摇曳,新开垦的田地里菜苗青翠欲滴。
废墟区域,更多的石屋被修缮加固,道路被拓宽平整,一座座新的木石结构房屋在规划好的新区拔地而起。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焦糊与绝望,而是炊烟、海风、泥土和汗水的混合气息,一种名为“希望”的气息。
岛上的人们,无论是最初的陆家追随者,还是后来加入的牧民、老兵,亦或是他们这些原住民孩子,都逐渐融入了“望乡岛人”的身份。
陆行颁布的《望乡岛约法》简单而有力:废除奴隶身份,人人平等。
土地按户分配,鼓励开垦。
盐田、渔获、果园、药园产出归公,按劳分配;设立议事堂,凡岛民皆可建言……这些举措,如同甘霖,滋润着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也滋养着人们心中那颗名为“尊严”的种子。
而在这一切欣欣向荣的景象背后,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陆爱宝坐在莲雾林边缘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海风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清凉。
她怀里抱着那只毛茸茸的鼠鼠大王,小手无意识地抚摸着它蓬松的尾巴。
她的目光,却投向了西北方那片蔚蓝的天空。
那里,是他们放飞信鸽的方向。
几天前,几个原住民孩子,在港口边放飞了那几只承载着秘密的鸽子。
爱宝是知道的。她甚至能感觉到,当阿岩他们小心翼翼地将画着“无锁链”符号和“食物”、“房屋”图案的布条绑在鸽子腿上时,心中那份混杂着忐忑、希冀和一丝告慰的复杂情感。
“鼠鼠大王,”爱宝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空灵,“那些鸽子……能飞到吗?”
鼠鼠大王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小爪子挠了挠肚皮:“吱吱,放心!本大王用空间灵泉水喂过它们!个个精神抖擞,飞得又快又稳!肯定能到!”
爱宝点点头,但小脸上依旧带着一丝忧虑。她不是担心鸽子飞不到,而是担心……鸽子带去的消息,会带来什么?
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岛屿的联系越来越深。
每当她坐在莲雾树下,或者靠近盐田,或者凝视大海时,一种奇妙的感知就会蔓延开来。
她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低语,能“看”到海水在滩涂上留下的纹路,甚至能隐约“感觉”到岛上每一个生灵的情绪波动,像溪流般汇入她的心湖。
他们的思念和希望,如同最明亮的溪流,清晰地传递给她。
而随着鸽子飞远,她仿佛也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涟漪,正穿过遥远的距离,向未知的彼岸扩散开去。
“希望……是好事吧?”爱宝喃喃自语。
遥远的彼岸
距离望乡岛西北方向数千里之遥,是角拉王国残存的最后一片疆土——灰石堡领。
这里曾是角拉东部最富庶的领地之一,如今却笼罩在战败的阴霾和草原王庭高压统治的阴影之下。
灰石堡,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石堡,如今成了角拉遗族和残余贵族的避难所,也是草原王庭任命的“灰石总督”府邸所在。
堡内气氛压抑,街道上行人稀少,面黄肌瘦的奴隶们低着头,在皮鞭的驱赶下搬运着沉重的物资。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恐惧的气息。
在灰石堡外,靠近海岸的一处隐蔽山谷里,有一个规模不小的奴隶营地。
这里是灰石总督的私人矿场和盐场。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奴隶们,在监工凶狠的鞭打和呵斥下,日复一日地开采着矿石,熬煮着苦涩的海水。他们的眼神麻木,如同行尸走肉。
老格鲁就是其中一员。
他曾经是角拉东部一个小渔村的渔民,战争夺走了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他被掳掠到这里,成了灰石总督的矿奴。
沉重的矿石压弯了他的脊背,鞭痕布满了他的后背,饥饿和疾病侵蚀着他的生命。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许明天,就会像那些倒下的同伴一样,被扔进乱葬岗。
这天傍晚,收工的号角响起。
奴隶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像牲口一样被驱赶回拥挤肮脏的窝棚。
老格鲁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啃着发霉的黑面包,眼神空洞地望着棚顶漏下的星光。
突然,窝棚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几声压抑的惊呼。
“快看!鸽子!”
“白鸽子!好几只!”
“它们……它们落下来了!”
老格鲁心中一动。鸽子?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怎么会有鸽子?他挣扎着爬起来,挤到窝棚门口向外望去。
只见几只洁白的鸽子,正落在营地中央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上,悠闲地踱着步,啄食着地上的草籽。它们的羽毛在夕阳下闪着光,显得那么干净,那么自由,与周围肮脏、绝望的环境格格不入。
“抓住它们!晚上加餐!”一个监工狞笑着,提着棍子走了过来。
奴隶们惊恐地后退,没人敢动。鸽子是贵族老爷的玩物,奴隶碰了,是要砍手的!
就在这时,一只鸽子似乎被惊动,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它飞得很低,掠过奴隶们的头顶。
就在飞过老格鲁面前时,一个小小的、卷起来的布条,从它的腿上掉了下来,正好落在老巴图脚边的泥地上。
老格鲁的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用脚踩住了那个布条。
监工骂骂咧咧地追着鸽子跑远了。奴隶们也纷纷散去,没人注意到老格鲁脚下的小动作。
夜深人静,窝棚里鼾声四起。老格鲁借着从缝隙透进来的微弱月光,颤抖着从怀里掏出那个布条。他小心翼翼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