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队临时观测站——p区灯塔下的帐篷中,零点十五分。主监控画面里正直播着码头那里的记者招待会。
“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旅行,”开普塞公会的发言人对无数举着话筒的记者说道,“而是一场融合了历史教育、生存技术展示、文明自豪感建立与对未来展望的深度旅行。‘环岛游’的真正目的,是让新一代深刻理解‘天照岛’的何其珍贵与何等不易,并思考人类文明的真正发展方向。”
开普塞也坐在那里,他穿着一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玄色和服,像挂在一棵即将枯死的老树上。皮肤是那种久不见日光的蜡黄色,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松垮地耷拉在嶙峋的骨架上。他的头微微佝偻着,但那双深陷在眉骨阴影里的眼睛,却像两潭纹丝不动的死水,看人时带着一种审视旧物般的冰冷。
在他身后,一字排开站着七八个身着漆黑西装的男人。他们像一排没有生命的铁杉,剪裁完美的西装也掩不住底下鼓胀的肌肉。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墨镜下的视线统一地低垂,保持着绝对的静默,仿佛呼吸的仪仗队。整个场面透着一股凝固的威严,如同武士电影中,终极大反派的存在一般。
发言人继续介绍行程,“第一阶段,我们将其命名为——认知边界,感受庇护。‘处女号’将沿着‘晶体峡谷’与‘合金山脉’的边缘,一路向外海进发,最终到达主海的边界,以瞻仰为我们提供终极保证的‘屏障壁垒’;而二阶段,我们将返回主岛,开启名为‘生存之基,生命线的回礼’的感恩之旅;三阶段……”
“好啰嗦啊,”开普塞突然开口道,“咋的,你是想熬死我吗?这个阶段那个阶段的老头子不是已经在海报上写明了吗?用得着你再照着念一遍?嗯?”他歪头,十分不满地看向发言人,“老头子雇你来可不是让你当复读机的。”
发言人连忙鞠躬道歉,“对……对不起……先生……”
“呵,这样的蠢货,居然还是个博士,哎呀呀,看来学历越来越不值钱,还是有一定原因的。”开普塞挥了下手,冷哼一声道,“把钱给他结清,让他走人,这种蠢货,我不要。十二点哩,你不休息老头子还要休息哩!啰里八嗦磨磨唧唧,你好烦哩。”
“先生,先生,请再给我一个……”
两名安保上前,直接将他拖走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开普塞换了个姿势,似乎是座椅不舒服的缘故。接着,他看向记者们,不耐烦道,“还有什么想问的一起问完,老头子还要回去休息哩。”
“先生,您是否能为我们解释下‘历史教育’的含义?”那是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面目普通。
开普塞眯眼看了过去,片刻后,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惊讶道,“哇,你长得怎么这样丑?你妈生你的时候,是脸朝地的吗?我的天呐,又矮又挫,你怎么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的?我要是你呀,门都不出。哎呦呦,没姑娘在就不说了,你们居然还派了个矮冬瓜过来采访我,啧啧,老头子不高兴哩。”
一阵哄笑声响起,有来自记者的,也有来自安保的,还有来自镜头外的。
中年男子窘迫说道,“先生,以貌取人,是不对的。”
“安格斯,他说我不对哩,”开普塞转头,向镜头外的世界说道,“他难道长得不丑吗?哎呦呦,你找的都是些什么记者哩,一点礼貌都没有。你为啥不找点漂亮的女孩子过来呢?老头子不想和他们说话。”
安格斯的声音响起,“先生要是累了,就先休息吧……招待会明天再开也不迟。”
“哈?那怎么行?老头子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哩。”
“那就请您直接宣布……”
“那我可宣布哩?嘿嘿,我可以宣布吗,安格斯大人?”
“您公会的事,我是无权过问的。”
“不是我公会的事哩,”开普塞扭了扭身子,笑道,“是头几天,你答应我的那件事哩。”
“我答应什么了?”
“咦~安格斯大人的记性如此不好吗?自然是我的滨海小镇‘自治’的事哩。嘿嘿,大人,想起来没有?”
“我从未答应过此事。”
开普塞啧啧两声,脸上的笑瞬间化成了不满,“安格斯,你不老实哩。头些天你明明要用滨海小镇的‘自治权’换我的捐款哩,怎么,骗老头子是吗?啧啧,你真不老实。安格斯,难道你爷爷没告诉过你,骗人是不对的吗?哎呦呦,你岁数也不小了吧,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哎呦呦,还是说,你想欺负我一个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的老头子?”
现场一片哗然,镜头中的主角,也从开普塞换成了安格斯。安格斯显得有些错乱,但片刻之后,他就镇静了下来。他朗声道,“开普塞先生,我个人根本无权决定某块区域的‘治权’。如果要决定,也应该由日照台与内阁来决定。先生,请您不要再说这种无知的言论。”
“得,这老东西给大人出难题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你们耵好现场……松民,你指挥。”斯雷火急火燎地离开。帐门被掀开,冷风袭入,留下一地冰寒。
“你没权力?哈哈,”开普塞面向记者,“堂堂的次辅大人,居然说自己没有权力呢,哈哈,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大笑话哩!”他顿了一顿,继续道,“头几天,安格斯大人和侦探公会的总监亲自来拜访我,他们想弄个什么舰队,但是缺钱,就想让老头子捐助一点。嘻嘻,老头子自然不能答应哩,因为对我又没有好处,所以呢,咱们的次辅大人便对我说,他可以用滨海小镇的‘治权’来换我的捐款,然后我就答应他哩。可结果呢,他现在居然不承认哩。嘿嘿,大伙评评理,他是不是在欺负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