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站在那一大堆支离破碎的尸体前,试图从中找到一具相对完好的躯体。
不缺胳膊少腿,脑袋完好,身上没有窟窿……只是,一具健康人类——或者说变异体应该有的完整的躯体。
很难找到。
那些被高爆弹打得四分五裂的人类残肢滚得到处都是,一股混合着尸臭的血腥味穿过口罩,直冲众人的鼻腔。
“我们……应该问问那些军人们有没有呼吸器一类的东西……”一旁的兰伯特捏了捏口罩上塑形的铁丝,“我是说……呃,自给式呼吸器,或者,防毒面具什么的。”
在他身边的亚当咧了咧嘴,皱起眉头回答。
“呃,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腐臭味太大的时候你甚至能够在嘴里尝到那种味道……何况我已经试过了,这种程度的臭味根本就不是防毒面具能够阻挡的。”
邵明没有说什么,他蹲下身子,看向离脚下不远的一块尸体碎片。
或者准确来说,是某只变异体的小半个脑袋。
炮击一直持续到昨夜太阳落下以后,考虑到炮击和前线激烈的战斗可能会引来一些“不速之客”,邵明让所有人暂时先返回火车,第二天再做打算。
在黑夜带来的平静中度过了一晚,人们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醒来。
西蒙斯的队伍被安排去守卫火车——算是变相得到休息的机会,桑托斯和他的炮兵们则到车站中开始规划和调整轨道,而马修则把重机枪和悍马布置在了火车站附近的要地。
至于邵明,他需要弄清楚这些变异体从何而来。
自己的预感应验并不算什么好事,突如其来的袭击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亡,却也打了团队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西蒙斯在尸群之中足够冷静,还有步战车同行,这一切的结果可能朝着完全向着相反的方向转变。
何况步战车和迫击炮的弹药可禁不起这样的消耗。
其实昨晚大家就对这件事有了一个初步的结论。
这些变异体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也许是停车场,也许是下水道,也许是防空设施——特别是第一个选择,很符合尸群喜好大而阴暗的地方栖息的习惯。
猜测并不足以解释一切,情况究竟如何还要深入调查。
于是他今天便伴着刚刚升起的太阳站到了这一片尸体前。
此行有两个任务:第一,搞清楚为什么这些变异体会选择这里而不是距离几公里外的商业中心;第二,检查是否还有变异体活下来。
对桑托斯和马修等军团派来的军官来说,后者更为重要,而对邵明一行人来说,前者无疑更为重要。
如果能有什么线索,也许可以让他们在抵达下一座城市时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一旁,曹喆的推土机发出阵阵轰鸣声,将厂房出入口堆积如山的尸体推倒。
他开始倒车,履带将地上的尸体碾成一堆模糊的烂肉。
周易说:“这下是真黏在履带上扣都扣不下来了。”
兰伯特很想“倒吸一口凉气”,但空气中传来的腐臭味道阻止了他。
“我只希望他不要叫我陪他洗车就好。”
阿斯吉说:“看来昨天晚上的雨加速了腐烂,已经有尸体开始散发出腐臭了。”
按照常理而言,仅仅是一晚上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尸体开始出现腐烂的特征,巧就巧在昨晚的那一场小雨,潮湿的环境让那些残缺的尸体开始滋生细菌,埋了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山更是在内部形成了厌氧环境。
“谢谢你,大兵叔。”
缩在车门后面的周俊江就差完全捂死自己的口鼻,他干呕了一声,接着说道。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它们是从那里出来的。”
琼斯指了指厂房中一处看起来像是仓库的地方,对众人说。
“走吧。”邵明站起身,挥了挥手。
小队慢慢走进厂区中,他们的鞋踩在被炸弹、步战车、悍马和推土机轮番“伺候”的肉泥中,不断传来一些像踩在石子上的声音。
那是碎骨。
除非变异体们掌握了赛伯坦神奇压缩技术,否则面前这座看起来并不大的仓库里是堆不下那么大一支尸群的。
越野车从几人身后驶来,车灯照亮了黑暗中的厂房内部,一个向下延伸的坡道出现在大家眼前。
猜测并没有错,这里的确有在天空中无法发现的地下空间。
还没走进厂区内多远,琼斯似乎又发现了什么,一边举起相机一边呼叫其他人。
“来看看这个。”
邵明来到他身边,只见一具没有下巴的尸体正躺在他的镜头中。
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亚当并没有感觉有什么意外。
“缺了零件的尸体楞个多,勒也没啥子啊,可能是火炮给他下巴炸掉了。”
“这让我想起来《行尸走肉》里面的丧尸,”冯予笙说,“没有下巴。”
“不……我觉得不像是炮击。”
琼斯凑近了一点,把两只苍蝇赶走。
“不说其他的,旁边这么多因为炮击而死的尸体,他这个……我也说不上来。”
周易来到那具尸体的头颅旁蹲了下来,举起自己戴着手套的双手。
“可以吗?”
邵明点点头。
他轻轻按住尸体的头转动了一下,仔细观察了一番。
“我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不对了。”
“为什么?”
“这个伤口……应该是旧伤,而且从旁边创面,呃,撕裂的痕迹来看……不像是弹片,速度和力的方向都不太对。”
他抬起头,比划了一下。
“这应该是被扯下来的,炮弹应该不会把他的身子从上往下撕裂吧?”
阿斯吉回过身看了看,通过周围的尸体状况判断了一下迫击炮的着弹点,点了点头。
“如果是弹片,应该像他的下半部分一样。”
拖在外面的脊椎已经回答了一切。
“也就是说,这家伙在炮击砸死以前就以这种形态活着了,或者还像这样活了一段时间。”
冯予笙问:“你说的这个学医……是法医吗?”
“有些知识没有加以系统性的学习却在我们的脑海中留下了印象,藏在记忆深处……”邵明看向琼斯,“有时候我们会把这种大脑自己的判断叫做……直觉。”
“认真的?”周俊江从车窗中伸出头向后看了一眼,“只有我一个人想马上检查完了离开这里吗?”
坐在后排盯着遥控武器站的罗楠摇摇头。
“不,不止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