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间,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现至我面前,周遭空气骤然凝滞,似有千斤重压从四面八方涌来。我抬眸望去,只见魔君玄衣猎猎而立,周身萦绕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连光线都被他周身的煞气扭曲。
他眉间那道赤红魔纹如活物般游动,狭长的凤眸里翻涌着滔天杀意,却在与我目光相接时倏然化作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修长指尖轻抚过腰间骨笛,他薄唇微启时,嗓音裹着蜜糖般的蛊惑,却让听者脊背发寒:你说谁...是我娘子?
我喉间发紧,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见识到话本中描写的邪魅之态——他眼尾那抹妖异的绯红,随着呼吸在苍白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极了淬了毒的曼陀罗。周遭死寂中,唯有他衣摆上银铃发出细碎声响,每一声都敲在我绷紧的神经上。
怎得不讲话?他忽然逼近半步,骨笛抵住我下颌,冰凉的触感激得我浑身一颤。情急之下,记忆里话本中军师对魔君的称呼脱口而出:小...小妖孽,我说你不可动战神!
此言如惊雷炸响。我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几位仙君甚至踉跄着后退半步。魔君周身的煞气骤然暴涨,玄衣无风自动,腰间骨笛竟发出凄厉嗡鸣。他瞳孔骤缩成针尖状,嘴角却勾起森然笑意,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你唤我什么?他每个字都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冰渣般的寒意,修长手指已掐住我咽喉,指节泛白处,我清晰地看见他手背暴起的青筋如毒蛇般蜿蜒。他俯身时,发间银丝刮过我脸颊,在皮肤上划出细小的血珠:再叫一遍?
魔君的笑声骤然凝固在空气中,他眉间那道赤色魔纹突然如活物般跳动起来。小妖孽?他重复着这个称谓,修长的手指不受控地抽搐着,骨笛上的银铃发出刺耳的颤音。我清晰地看见他太阳穴处暴起的青筋,像是有无数条毒蛇在皮下窜动。
有趣...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竟敢用当年你娘亲的称呼...话音未落,我后颈突然传来锥心剧痛,整个人被凌空提起时,天界祥云在脚下碎成金色粉末。那我不动他,他声音突然变得黏腻,像蜜糖混着毒汁,我动你。
眼前景物天旋地转,待我再次看清时,发现自己被悬在战神面前。魔君将我当人肉盾牌,迫使战神直视他猩红的眼眸:带回去当个暖床的婢子,如何?战神的佩剑在鞘中发出嗡鸣,他垂眸时睫毛在脸颊投下阴影,那声好轻得像羽毛落地。
我袖中红绳化作流光,一端缠上魔君手腕时,他瞳孔骤缩;另一端套住战神脖颈时,我分明看见对方耳尖腾起红云。永结同生的咒语脱口而出,红绳竟泛起金芒!可战神突然咳嗽着扯紧绳结,魔君则冷笑捏碎腕间红线。
演习二字如惊雷灌顶。我听见远处传来兵甲碰撞声,这才看清所谓魔界大军竟是天兵假扮。魔君掐着我下巴迫我抬头,他舔去唇边血迹的模样像头餍足的野兽:下次再乱牵红线,本座就把你丢进诛仙台喂剑灵。
魔君斩断红绳的刹那,我喉间突然涌上腥甜。那截红绳化作流火,在魔君掌心烧成灰烬,而我的经脉里仿佛有千万根银针在游走。战神突然按住脖颈上的绳圈,他向来冷峻的面容此刻扭曲得可怕——那根本不是什么姻缘绳,而是魔界最狠毒的噬魂索!
小东西...魔君突然将我按在胸前,玄衣下传来剧烈心跳,你娘当年也是这么...话未说完,他瞳孔骤然扩散,我这才发现他后心插着半截断剑,正是战神从不离身的佩剑。原来所谓演习,不过是战神与魔君联手演了出戏,为的是让我这个天命姻缘使亲手牵起能镇压魔气的姻缘线。
远处传来天兵整齐的收兵声,我眼前突然浮现出娘亲临终前的画面——她手腕上同样的红绳印记正在发烫。魔君突然低头咬破我指尖,将血珠抹在他眉心魔纹上:记住,下次要系就系这里...话音未落,他化作黑雾消散,而我腕间突然多了道与战神相同的剑痕。
魔君化作黑雾消散的瞬间,我腕间突然灼痛难忍。那道与战神相同的剑痕竟在皮肤下蠕动,化作血色纹路蜿蜒而上。远处天兵收队的号角声里,我听见自己血液中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原来娘亲当年并非战死,而是被这姻缘线反噬成了活祭品!
战神突然单膝跪地,他脖颈上的噬魂索正疯狂吞噬他的灵力。小丫头...他咳着血沫露出苦笑,你娘用自己当饵,才让我们发现魔君的命门在姻缘线里...话音未落,我腕间纹路突然爆出金光,将我们三人笼罩在光幕中。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炸开:二十年前战神与魔君本是挚友,直到我娘亲强行将红线系在他们之间...
魔君的黑雾突然剧烈翻腾,光幕中浮现出他挣扎的身影。原来每次姻缘线被斩断,就会有一方魂魄受损。你们这群傻子...我娘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当年我故意被魔君抓走,就是要把噬魂索引到他身上...此刻我才明白,战神那句不用还了的真正含义——他早将毕生灵力注入我体内,就等着我触发血脉里的禁制。
光幕突然碎裂,魔君的真身从虚空跌落。他心口插着半截断剑,那正是战神当年亲手折断的佩剑。小丫头...他染血的手指抚过我腕间纹路,你娘最后留的活路...是让你亲手把噬魂索...话未说完,他化作点点星光消散,而我的掌心突然多出根缠绕着金线的骨针——那是娘亲的姻缘针,针尖还沾着战神和魔君的血。
骨针在我掌心发烫,金线另一端连着魔君消散前留下的星光。战神突然抓住我手腕,他脖颈上的噬魂索正将他的灵力源源不断抽向虚空:快刺入你心口!这是唯一能...话未说完,我猛地将骨针扎进他剑痕——二十年前他自断佩剑时,早将命魂与剑灵分离!
金光暴涨的刹那,我看见娘亲的虚影从金线中浮现。她指尖轻点我眉心,所有记忆如洪水决堤:当年她故意被魔君掳走,实为将噬魂索引向自己命脉;战神折断佩剑是为斩断姻缘线反噬;而魔君每次伤害我,都在替娘亲承受噬魂索的侵蚀...
小丫头,娘亲的虚影开始透明,你体内流着我的血...战神和魔君的真灵...话音未落,我腕间纹路突然活过来,化作两条金龙缠住两人残魂。魔君最后的声音在识海回荡:原来你娘留的活路...是让我们三魂共鸣...
天界晨钟响起时,我站在诛仙台边缘。掌心的骨针已化作金镯,上面刻着战神与魔君的命纹。远处传来熟悉的笛声——那分明是娘亲的姻缘针才能奏响的调子。我纵身跃入云海,金镯在晨光中炸成漫天红绸。
从此三界多了位赤足的红线仙,她总在月夜独坐忘川畔,给战神的剑灵系上魔君的发带。偶尔有夜巡的天兵看见,她对着虚空轻笑:娘亲,这次我系得可还结实?
魔君消散,战神魂碎,我以血为媒,终解三界姻缘劫。三界红线终得解,唯余我独守忘川月。
彼岸花开三生约,独守忘川不渡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