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天命应,劫至……
卿野心下一空,喃喃自语的小声重复道梅岚刚刚嘴里神神叨叨念着的这几句话,不愿深思。
但是就算他再不愿,也到底是没办法真的不去多想。
“……什么劫?”
卿野沉声问道,生理性不可控的眼泪也依旧是如同那断线的串珠一般、正啪嗒啪嗒的往下坠落个不停。
对于此,卿野现下是真没招了,是故,已然放弃了挣扎、不再继续无济于事地擦着喷涌而出的眼泪。
卿野只能绷着面无表情的模样,秉持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精神信条,强装稳重地维持着自个儿最后的这丁点儿体面。
只不过,梅岚望着卿野殷红的眼尾以及不住的泪水,却是并没有任何的嘲讽戏谑之意。
梅岚盍眼捏诀,下一刻,但见其额心氤氲着一点金光,接着梅岚仿若失去力气般皱着眉抬起眸,定定地凝视着卿野,就如同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一般,嗓音苍老,虚无缥缈。
“情天恨海,孽障轮回,休止难。”
“凡尘无间,数道纠缠,引涂炭。”
卿野听着这两段浩大而空洞的文邹邹的酸词,感觉脑袋更痛了,眼睛也更酸了。
呵呵。
真的好想死。
但是他又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卿野给自己上好发条,一边默默努力的在心底里中译中,一边接受现实、一针见血地试探询问道。
“可是,纵使言难,但也总还是会有休孽障、止生灵涂炭之法吧?”
话罢,与此同时,卿野的眼泪才总算是流干了。
“还请梅先生,以直言明之,不吝赐教,为晚辈指点迷津。”卿野神色真诚,拱了拱手,躬身作揖道。
梅岚不禁又叹了口气,眸光晦涩,身上的那袭白袍,此刻瞧上去,就仿若那盘于干枯枝头上的一团摇摇欲坠的积雪。
顿了顿。
梅岚于掌心上幻化出一色泽透明的玄冰瓶,其中盛好的一半清泉于冰色下闪耀着细碎的水光。
梅岚将这玄冰瓶递给卿野,道:“此乃幻生境中最深处的绝情泉,饮之,便可一时封印情思。”
“无情,则无爱纷扰,无爱,则无软肋、无惧恨之裹挟。”
梅岚接着说:“你此身纠葛重重、缠绕不清,唯有入承孽台,亲历人世海,方能循因果破劫。”
等一下,九重天上的那个承孽台?
那不是犯了重罪的修士才会被贬而去的地界儿吗???
况且,跳下承孽台后,若是意志不坚定的修士直接魂飞魄散也并非偶然事,就算侥幸躲过此等结局,堕修若无尊修为其复灵修元,最后也只会沦为肉体凡胎。
是故,他怕是疯了才会主动去跳着承孽台!
卿野如是想到,同时也就这么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所以,到底又是哪般因果,需得我如此冒险?”
卿野直直问道,同样,也并没有接过梅岚放置于掌心之上的那瓶绝情水。
若他断绝情思……
那某人怎么办……
他才不要。
可是,梅岚却并未闻之退步,反而那仙姿风骨间愈发浸透着一股壮烈悲痛之感。
“老夫会自取金丹以命替你护法,定保你入承孽台后灵根不损分毫、安然无恙。”
梅岚嗓音沉重、一本正经地许诺道,无形带有让人安心的可靠魔力,令人难以不信服。
梅岚看着卿野,恍惚间,只觉故人身影重叠。
他真的不想说这番话,也真的不愿再将这挽救世间的重担交予眼前这位本就命运多舛的少年人。
但是,天命如此。
而他作为幻生境主,亦是不能背离自己的使命。
……
“总之,若要阻止尘世倾覆、不致万生丧命,你,须此一行。”
“因为在这无尽天道轮回中,你是唯一的命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