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日,发了一大笔横财的南衙诸卫,日子过得格外惬意 。
他们闲暇时最大的乐子,就是围在公房里,就着茶水和点心,看少府监的热闹。
谁谁谁被提入三司大牢,谁谁谁被押进公堂受审,谁谁谁证据确凿被抄家……
你一言我一语,话题全围着少府监的倒霉蛋转。
范成明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噗噗” 吐出几粒碎渣,咂巴着嘴感慨,“抄家好啊抄家好!要是能把抄来的钱帛‘赔’给我们右武卫,就更好了。”
少府监可是欠着右武卫二十年的账目,再加上韩腾任上的七成饥荒没还完呢!
结果这些抄来的家财,最后全进了国库。
南衙诸卫跳上跳下,只“赚”了点搬运物资的辛苦钱,连零头都没分到。
话音刚落,连庄旭这等底线稍高的“正义之士”都忍不住皱起眉,语气带着不满,“他们抄得明白吗?说不定漏了一大半!”
范成明立刻附和,“三儿,你说得太对了!”
装模作样地感慨一声,“要是让我去主持抄家,保管把他们藏的私房钱都搜出来,也算是给朝廷分忧了!”
外间都传三司办案严谨,可南衙诸卫在少府监的案子里牵连太深,早就埋下了不少眼线,案件进度根本瞒不过他们。
更何况,这案子牵扯的高门贵族不知凡几。
拿少府监官吏顶雷便罢了,若是真要往深了查,连皇宫里的贵人都未必能置身事外,最后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
就在这时,武俊江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八卦的笑容,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听说了吗?少府监有位李姓主事,根本不是被火烧死的,是被人在火场内杀害的!”
李子实那日若不是冲进火场抢救,亦或是销毁文书,一直留在三司和南衙的眼皮底下,旁人根本找不到对他下手的机会。
当然,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三司大狱里都有“自杀”的犯人,更何况凡夫俗子家的篱笆墙。
真想动手,总有办法。
范成明扭头看向落后一步进来宁岩,好奇地问道:“你们有把握在火场内杀人吗?”
宁岩神色平静地回道:“杀人不难,难的是火场那个环境。”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两军对阵时,同归于尽的场面见得太多了。
可在熊熊烈火中,短时间内下定决心动手,还要做到不被人发现,需要的绝非一般的狠辣心性。
水火无情。
火焰,带给世人温暖的同时,一样带来了恐惧。
能在那种环境下保持冷静行凶的人,绝对不简单。
范成明啧啧道:“这什么世道,文官比武将还狠辣!”
若非林婉婉验出李子实真正的死因,真凶说不定就逍遥法外了。
可一旦确定李子实死于他杀,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
都不用分辨李子实平日和谁有利益纠葛,只要查明谁和李子实进的同一个火场,谁有武功底子……
真凶,就在眼前。
这种杀武将威风的事,宁岩并不想接,转而说道:“永思剿匪的缴获快回来了。”
庄旭轻轻点头,“嗯,都准备好了,就等东西到了!”
全永思剿匪自然没有段晓棠亲自领兵那般干净利落。
关中的土匪经过几轮“割韭菜”,早就没有聚山为匪,劫掠州县的威势,好在全永思做事稳妥,按部就班地拔除了发现的匪寨,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至少,没让吕元正从韩腾那儿继承来的反省奏折模版,派上用场。
将分内事做好,不给上司添麻烦的下属,就是好下属。
全永思积累的第一批的缴获,已经打包妥当,正在运回长安的路上。
庄旭所言的准备,无非是提前清点好物资的品类、数量,等东西一到,直接打包卖给祝明月。
这次就不“大动干戈”了,一来总量不多,二来眼下长安暗涌,万事低调为上,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避人耳目,全永思的剿匪缴获没有直接运进长安城,而是先送到了四野庄。
“拼好饭”小分队,再加上全永思的直属上司宁岩,打着去同僚田庄消遣的旗号,一道去四野庄验看缴获。
徒留武俊江在大营,协助吕元正主持大局。
宁岩向来不多话,其他三人凑在一起,都能开个单口相声专场。
深秋时节天气渐凉,段晓棠早就不再穿她标志性的白衣,也不再拿把折扇装相。
如今她穿的衣衫颜色更深,少了几分与丧服类似的清凉。
可在范成明看来,这会儿的段晓棠反倒不如之前“活泼”,脸上的笑容都少了些。
范成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开口问道:“段二,你最近是不是招小人,走背字了?”
少府监之前对恒荣祥发难,表面上是维护部门权威,背后是否有人指使,至今没人能说清。
吴越和祝明月查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丝线索。
外人不知南衙为何突然不再容忍少府监,他们自己还不清楚吗?
全是因为少府监对着恒荣祥和它背后的祝明月、段晓棠下手。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何况是更凶险的官场。
段晓棠一脸正色地强调,“我,向来,与人为善!”
别说人,连路边的蚂蚁,她都不会故意去踩。
道德品质,杠杠滴!
谁背后算计她,谁就是小人。
庄旭在一旁接话,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要不我们办场法会,请些僧人念念经,或者找道士打个醮,驱驱邪。”
佛道双管齐下。
尽管右武卫的将官们大多不信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段晓棠更是其中“翘楚”,毫无信仰可言。
可世风如此,遇到不顺心的事,总免不了想随大流找个心理安慰。
宁岩大约明白范成明和庄旭的意思,也补充道:“要是不想大张旗鼓,就让长生、相九给你念念经。”
作为一个无明确信仰且不缺钱的败家子,但让段晓棠去做这些事,着实有些为难她。
宁岩便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