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颍三城得而复失,回到起点,黄巾军死伤和投降者大半,又值严冬,风雪肆虐,又无根基,豫州颍川是不能待了,只能撤回南阳。
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元气稍稍恢复,裹紧外衣,强打精神,向西向中阳山撤退。
李繁看着狭窄蜿蜒的道路,和白雪覆盖下的丛丛山林,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仰头望,苍茫一片,正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雪无辜掩万民啊。
舞阳已过,前方便是中阳山。
来时路越来越清晰,烟雾蔼蔼,寒冷刺骨,真是尔曹身与心俱灭,千山鸟飞绝。
不由回望身后步履艰难的黄巾兄弟,不知道,此刻他们作何感想,黄巾军交到他的手里,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损失了两万多人。
雪幕中道众人眼里拧成一条湿漉漉的麻绳,马蹄第三次陷进雪泥坑时,打断他的忏悔,回过头,恰好听到牛金对着雾霭沉沉的青松白雪啐了口唾沫:\"流光蛋贼!要是那火鸟还在,让它驮我们过山去!\"
黄巾兄弟们交换着眼神。
自那日从热气球下来,牛金总会在歇脚时,用枪尖在泥地上画些带圆球的方框,衣甲缝隙里粘着片枯叶,他见人就说,是\"从三千丈高空带下来的神符\"。
接着牛金的话,石森十分赞同,看向“神符”说道:“在火凤上我就琢磨,这辈子我居然也能成仙!”
黄舞蝶仍感到兴奋,握着缰绳的手还有点抖,不住点头惊叹:“可不是嘛石森哥哥,有那么一小会儿,我感觉自己都飘起来了,跟仙女似的。”
也不知道是天气太冷把脸给冻红,还是心里高兴得害羞了,石森瞟了眼,声音轻轻,嘴唇微微动:“你就跟仙女一样……”
“嗯?没听清,你再说一遍?”黄舞蝶眨巴着大眼睛,直直看向石森。
“没……没什么……”
这话题一打开,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起来了。
“是啊,许都那么多曹兵围着,弩箭刀枪的,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得留下条胳膊才能出来,渠帅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这不是天命之人是什么!”
大家都在回忆,夜空中,周遭的景物起初还能辨清轮廓,宫殿、树木、曹军,皆如微缩的摆件。
随着高度不断攀升,地面的一切迅速变得渺小,好似一幅逐渐模糊的画卷,夜色浸染,最后成为星点。许都只是四方盒,山川蜿蜒如丝带,河流闪烁如银线,大地的脉络展现在眼前。
“这法术也太厉害了,都快赶上道祖了,贤师,不对,跟道祖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看看咱们跟对人了,渠帅简直太帅了!”
这一次的飞行,将成为他们生命中最难忘的回忆,那震撼的感受,将伴随他一生。
经历之震撼,不亚于见到了神!
“真的是鬼神之物啊!”
他们个个都在感叹。
而这一切,都是李繁给的,他们看前面马背上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都充满敬畏,铁定心跟随到底!
只是,人数太多,重量太大,他们没有飞行多久,就在许都城外两三里的地方外落下,有惊无险。
听他们几十个人绘声绘色在描绘飞行的经历,其他黄巾兄弟眼睛都冒绿光了,憧憬着某一天渠帅大发慈悲,做一个更大的球球,把所有人都装进去,飞往天空,看看神仙是不是真住在九重天!
石森也很高兴,伤情似乎好转不少,趴在马上的他坐直身子,畅想未来:“要是有这一天,什么墙高城深,进去不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听到兄弟们的话,李繁双眼往后扫,风雪下的黄巾军,笑容稍稍增加,心情好了许多。更加李典杀马人物完成得不错,此时他不觉扬起嘴角。
脸色稍松,诸葛蕾也开心,微夹马腹,加快速度赶上来,伸手轻轻扯动李繁外衣:“当之哥哥,他们说的什么火凤,能上天?”
“哦?那叫热气球,确实能上天”,李繁回之以微笑,不由收一收缰绳,“有机会,我带你飞。”
“真的呀,当之哥哥,你太好了,我太高兴了。”
一路上,他们晓行夜宿,早已过了舞阳边界。道路依旧崎岖难行,山间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众人,让视线模糊不清。
但没有人抱怨,也没有人停下脚步,都默默紧跟步伐前进。
途中多次遭遇曹军小股巡逻部队,李繁也不想大动干戈,能避则避。
有一次,他们翻过一座小山头,眼前出现岔路,北走往叶县,南走便是中阳山。才前行数十米就听到马蹄声,一队五人骑兵沿着山道纵马飞驰,见到黄巾军,急急勒马,不过一里路远近。
没办法,遇到了,只能应对。
一声“老二”,牛金和李典挺枪策马而出,只转眼功夫,挑死三人,两人各拎一人回到阵前,扔到地上,复李繁命令。
俘获的两人战战兢兢,磕磕碰碰跪在地上,口中不住喊道“饶命”,额头磕在雪地里,雪都被染红。
李繁跳下马,拔出剑,剑锋指向两人:“要饶命也容易,从实招来。”
俘虏磕头如捣蒜:“一定知无不言。”
“你们从叶县而来,有何战报?”
两人埋头,侧向对方相视一眼,和盘托出:“曹司空班师天晚雪大,已到叶县驻扎,我等先回,只为司马之事。”
“司马?你们和司马懿有什么关系?”
屠杀司马,火烧院府,这都是李繁的命令,听到俘虏的话,他有些激动,兴趣不由提起,反问道。
那人不敢抬头:“我家主人姓张,和司马家有婚约。”
兄长问些和曹军无关的事情,许都突围时又叫他杀进司马家之人,李典脑袋里尽是不解,忍不住上前,提出自己疑问:“目下我们最主要的事情是和孔明他们汇合,兄长为何对司马家和张家如此感兴趣?”
李典不明历史,故而由此困惑,所言在理,李繁心里有数,转而首肯发问:“你们可知,曹操为何班师?”
“袁术遍发伪诏,扬言要称帝了!”
李繁剑刃上的积雪簌簌坠落,听见 “袁术称帝” 四字时,瞳孔猛地收缩。
几个月前,袁术就来请他师父华佗,让其参加称帝庆典,见证历史,华佗言正词严咀嚼,至今记忆犹新。
袁术来真的了。寒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和这个消息一样寒意刺骨 。
若真僭越称帝,时间一长,根基稳固,曹操手上的汉帝,影响会越来越小,汉帝筹码不管用了,会大大增加他统一的难度。
这么说,曹操班师也不足为奇了。
“可有文书为证?”
牛金一脚踩住俘虏颤抖的手腕,枪锋逼近喉结。那人疼得惨叫,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只能粗略听到大意:“我们只是小喽啰,曹操怎会给我们看这种重要文书!”
牛金怪笑起来,枪尖挑起俘虏的下巴:“怪不得曹阿瞒急吼吼往回赶,原来是怕袁家抢先登基!”
说的也对,李繁也不再追究,叫牛金收回虎头枪。
又问了几个关于曹军的问题,俘虏很配合,都一一做答,李繁也没有食言,放他们回许都了。
“唉,这个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安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