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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格”体系还没建立起来时,神仙们没那么在乎出身、经历、血统之类的,彼此相处得很融洽。

真有互相看不顺眼的,也是暗地里较劲,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和谐。好歹众生平等,总要以和为贵。

之后,阶级划分了,神也有高低贵贱了,就什么都变了。

在他被判定为半神时后,那个时代里,天庭几乎所有人都一边倒地诋毁他。

只有她,始终如一,从未改变。性格是,喜好是,思想观念也是。

外界风吹雨打,兵荒马乱,她在她的一方小天地自顾自待着,不为所动。

她很笨的。他出了事,外人劝她跟他撇清关系,她反倒淡然地和对方对峙起来,也没吵架,就是问了几句话,让对面的人无话可说——

她问,为什么她能是神?只是因为她的血统吗?

旁人都在争先恐后地给他泼脏水,生怕和他沾上一点关系,把自己牵扯进去。她倒好,一个没犯错的人,自省起来了。笨不笨?

她修行会悄悄犯懒,不可否认的是,她的天赋很高,心性比她好得多。

有些事,别人做得出来,而她不会去做,哪种情况下都不会。她做了,就不是她了。

他心服口服,也臣服。

比起“神格”,他更赞同的说法是“神性”。

有神格的,未必做得好神。可有神性的,即便不是神,也比肩神。

他被围剿得最落魄之时,是她带着他一起逃的,天庭无处可躲,他们就四处奔波。

星淮那时的身体状况很糟,肉体上受了伤,灵魂也是千疮百孔,神力被削去了大半,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残次品。

容缈那个阶段的灵力没有被完全开发,她还在起步期,就同他到处流浪。

世上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受波及的不止有他,还有地狱的人,两边掐架,再躲到人间去,又会徒增不必要的伤亡。

她和他只能跑到人迹罕至的地方,每每快要被追踪到时,就借助神力瞬移、逃离。

无人之境,不是极端的天气,就是极其荒僻之处,经常连个能好好睡觉的处所都没有。

万年冰川、火山、海底洞穴……他和她就像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死”了一遍,又“活”了下去。

星淮说:“我们逃命逃得好狼狈。”

他清楚,不论如何挣扎,都只是苟延残喘。

容缈就会说:“在这里约会,好像也不错?”

抛却在躲藏的想法,自然奇观确实引人注目。

冰川的凉意刺骨,她凿了一点冰,打磨后,做成了两个小人,“像不像?”

灵力不被浪费在这种事上,她是亲手去做的。

星淮看着奇形怪状的小冰雕,轻轻点头,夸她做得好,又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热。

她想抽出手,“等会儿冻着你了。”

他不像她,多少还有神力护体,本身就很虚弱了。

星淮有点倔,不肯放她走,“反正怎么都是冷,我更想牵着你。”

火山喷发的时候,破开黑色岩石流出的岩浆像液体的火光,白色的浓烟滔天,大量的火山灰碎片溅射出,狂野又危险。

容缈看着岩浆流动,吞噬周边的植被,将岩石又裹上一层,说:“火海。”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很不好闻。

星淮问:“缈缈,你去过地狱吗?”

跟他记忆中的场景很像。

容缈答:“嗯,司微给了我很多好吃的。”

他笑了笑,想她应是没见过那不好的一面,也没同她讲,她向来明事理,连天庭都会有无序的一天,何况是地狱,他问:“你喜欢那里吗?”

她反问他:“你呢?”

星淮的神色中有些困顿和迷茫,“也许吧,我不知道。”

他不讨厌地狱,他的母亲来自地狱又有什么关系?是生养他的人,他不可能因为外界忽而改变的标准去厌恶对他有恩情的人。

他也并不觉得是父母之中的谁犯了错,按照天界的准则,在定下新规前,他无罪,规则改了后,他有罪,他偏执地认为,错的只会是天,是标准自身。

星淮常在想,命中注定,“命”究竟是由谁定下?

人间常说,神仙掌管万事万物,所以在犯难时,人去求助神。但神仙自己都自身难保,司命无法强行改命,只能看命运自行流转。且,神上头还有神,即便是凌驾于所有神的天帝,也有被更替的那一天。谁说了都不算。

民间又有常言道,人定胜天。但愿胜过。

“假如是和你一起去,那我也喜欢地狱。就像我喜欢这里一样,因为你在。”

容缈身后远处的火山结束爆发,沉寂了。

他的心却喧闹起来。

深海不如想象中安全,最深处一片漆黑,几乎见不到光。

她搭好遮挡物,不是为了蒙蔽神仙,而是要挡住一些海洋动物,免得它们误闯,这么做有点鸠占鹊巢的意思,不过海底不讲究人类的那些繁文缛节,食物和地盘都是先到先得,野蛮、原始,又透露出一丝合理。

容缈评价道:“我们像不像候鸟?到了一个地方,待了一会儿,就又要迁徙。”

她说这话时,没有责怪他的含义,只是单纯的比喻。

他知道她把这种不得已的逃跑、流窜看作冒险。她的心态很好,很乐观。她在哪里、碰到谁,都会活得很开心。

星淮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问:“缈缈是不是最喜欢海底?”

她点头,“嗯!”

原因都心知肚明,不用多说。海底是为数不多的、有现成的“食材”的地方。

他的眉眼带上了笑意,“有的小鱼要倒霉了。”

捕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深海里,能吃的小鱼少之又少。

容缈出去了一圈,空手而归,带着点生气地说:“我怀疑它们都在大鱼的肚子里。”

星淮揉了揉她的脑袋,“那要杀大鱼吗?”

她摇头,“不要。”

先不说好不好杀,杀了后她怎么带回来?就算切开来也有很大一堆。况且,体型大的鱼,生死都会闹出很大的动静,生时,连游动都会惊动旁边的鱼虾;死了,流出的血,和肉,都会吸引别的鱼前来分食。

再浪漫的冒险也是有尽头的,终归要回到现实。

容缈和星淮撑了很久,他撑不住的时候,他们在荒无人烟的沙漠告别。

星淮跟她道歉,他是主动寻死的,即使她不说,他也感知到了她灵力的流失,她已经让他的生命延长很多天了,他明白,她的坚持同样难熬。干脆由他结束,至少她还能活下去。

干涸的荒漠中,唯一的水,源自于她的眼,“不能再想其他方法吗?”

“没有办法了啊。”他轻声安慰她,神也不是事事如愿的,神也倒霉。

星淮抚摸她的脸,他甚至不再具备抬起手的力气,只能由她拉着他,“要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他把所剩无几的神力渡给她,那是他用来吊着一口气的。

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他深深凝视着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他到最后也只是留下了日常的叮嘱。他清楚她会很好地对待自己,又怕他的死给她带来什么后遗症。

“不能想我想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死多容易,最困难的是做出决定前的时间,死后一身轻,活着才难。

她后来在苗疆时跟他说过。

而今,他回想起,只剩下对她的心疼。因为她经历过,她明白这个道理。

容缈回到天界以后,没人怪罪她和他潜逃。仿佛她做的事是正确的。

……那为什么一开始他们去做错误的事?为什么?

他的死太轻了,别的神仙对他闭口不谈,好似他从未存在过。

只有云记得。容缈时常坐在云上发呆,云去哪,她去哪。这朵云是他特制的,成了她的专属坐骑,是最不威风的。

她就这样飘来飘去,漫无目的,看沧海变迁,世界崩裂又重组,直到听说他的灵魂坠入了地狱。云为此停留在地狱。

星淮凝望着怀中人。她能救他,因为她爱他,他和她早已是一个整体。他并未对世界失去信任和爱,只是把它们交给了值得的人。

她在修仙的世界里说,不喜欢修仙,说要公正,不要莫须有的罪名。她比他自己还了解他那荒诞的人生,为他用一切,换得她和他的明天。

所以,也只有她看向他的那一刻,他的时间才会重新开始运转。

“……好喜欢你,缈缈。”他无意识地喃喃着,不奢求她的回应,目光落定,缱绻、迷恋。

就算她真的全然忘了他,她的爱好和习性变样了,对他恶劣,他也停止不了这份喜欢。

它貌似变成了一种习惯。

星淮微微皱眉,他不喜“习惯”这个词语,说得他多不情愿似的。

他想了许久,又做了一番思考后,自觉找不到更好的词了,只能套用她说过的话。

是本能。

有些事,就是刻入骨髓的,死了多少次也不会忘记。

容缈的睫毛颤动了下,他的呼吸一滞,想拉开距离,又不舍,她睁了眼,他掩耳盗铃地说:“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

她盯着他,“你想亲我吗?”

被她直白地一问,他的心都颤栗了一下,否认的话,她也不会信,他只能干巴巴地说:“不合适。”

以他和她眼下的关系进展来看,不适宜、不恰当。

她偏要微微抬头,碰了碰他的唇,差不多是贴着他的唇瓣,问:“怎么才合适?”

他颇有些无可奈何了,压住心中的松动,跟她求饶道:“别欺负我了,缈缈。”

没等她回话,他就自我纠正了,低头,轻轻去蹭她的颈窝,“……不行,缈缈还是只欺负我吧。”

容缈说:“这是你说的。”

星淮应了声,“反悔我是小狗。”

她弄乱他的头发,“你不反悔也是小狗。”

星淮就这么赖上容缈了,他无所不用其极,日日都是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去讨她开心。

他有的是理由来找她。

一日三餐,他都准时甚至提前出现。

“我只是想给你做饭,缈缈,你饿不饿?”

她有时懒了,不想出门。

“缈缈,你好久不住这里,想来都积灰了,我来帮忙打扫吧?”

容缈打哈欠,“可是我用法术就行了。”

他要亲力亲为,“我来便好。缈缈省力,多吃些点心。”

星淮的借口五花八门,慢慢地,他的话术就变成了——

“缈缈,天冷了,我为你暖暖床。”

然后他就一脸乖巧地在她的被窝里等她,事前摆出一副待她宠幸的模样,事中就暴露本性,时而贴心,时而使坏,事后又抱着她撒娇,让她理理他。

容缈也不跟他确认关系,像在钓鱼,放了钩子在那等,但她连鱼食都不放在鱼钩上。

终于有一天,灵灵兔受不了星淮这个愚蠢的神了,它都看得出来,宿主是有意而为之。

奈何星淮这条鱼天天咬着钩不松口,还恨不得容缈多给他丢几个钩子。

灵灵兔大发慈悲地告诉他真相。

[宿主早恢复记忆了!]

吊着人,就不像是有人性的她能做出的事。

“哦?”星淮听了,饶有兴致地问:“她怎么想起来的?”

灵灵兔猛地咳嗽几声。

[她是主犯,本兔只是帮凶……不是,本兔是起到参谋的作用!]

它也就是顺水推舟了下而已,主要还是靠它强大的宿主。

星淮的反应不大,“定是你怂恿她,缈缈无罪。”

灵灵兔:[……]

清汤大老爷!

[这也太偏袒了。]

它近来学精了不少,立刻想到,他并不是睁眼瞎的人,他早知道了。好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星淮坦然地说:“我不偏袒,我只纵容。”

灵灵兔呵呵两声。

他是纵“容”了,他有本事再纵一下赵钱孙李。

见容缈来了,灵灵兔不准备参与二人之间的把戏,蹦着出去征服世界了。

星淮一改沉稳的形象,几步上前跟她讨奖。

“你又做了什么好事吗?”

“我乖乖等缈缈了。”

“这也能要奖励吗?”

“不能吗?缈缈……”

缈缈、缈缈、缈缈。

他所有情感的汇集地点。

于是今夜,星星又被揉碎,落入云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