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快艇悄无声息地滑入一处被藤蔓和岩壁遮蔽的入口,引擎声在幽深的水道中回荡,旋即被巨大的黑暗吞没。
几名全副武装、身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员从阴影中现身,他们的动作精准而沉默。在手电光束的指引下,一行人继续深入这座巨大的天然溶洞。洞口迅速被抛在身后,仿佛一道被合上的门,将外界的光明与喧嚣隔绝。
相较于视野明亮广阔的外界,溶洞内部则是另一个世界: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水汽和某种难以名状的陈旧腥气。脚下是深浅不一的泥泞和水洼,每一步都带着粘滞的吸吮声。
手电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它们切开浓重的黑暗,在历经千万年形成的嶙峋怪石上投下扭曲、跳跃的影子,仿佛有无形的怪物在石壁间嬉戏。
一名在此驻守的军官认出了他们,立刻上前敬礼,动作干脆利落。他脸上带着长期艰苦工作的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首长!”
“汇报情况。”李荣坤开口。
“是。”
军官低声汇报,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产生轻微的回响,“目前一共抓到嫌疑人员四十四人,其中混血种三十九人,我们利用这里的天然地形,简单划分了几个区域,对他们进行了分级隔离关押。”
“这么多人?”苏承钧问道。
“嗯,如果算上发生冲突时击毙的一部分,数量会更多。”提起这群人,军官眼神里满是厌恶。
李荣坤步履未停,目光扫过沿途那些被黑暗吞噬的囚笼,问道:“有特别不安分,试图闹事或反抗的吗?”
军官紧跟在一旁,回答道:“有。而且有几人的真言术很棘手,所以我们定期会视情况注射肌肉松弛剂或镇静剂,确保万无一失。”
他的手电光束倏地转向左侧一处相对干燥的高地,光线像舞台追光一样照亮了几个被特制镣铐捆缚着的人影,“这几个是普通雇佣兵,相对老实,所以关押在这里,条件稍好一点。”
苏承钧顺着光柱望去,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那几个萎靡的身影,最后落在其中一个男人脸上,顿时乐出了声:“呦嗬?这儿还有个同胞呐?”
那男人生就一张颇具喜感的脸,眉毛耷拉着,头发乱糟糟地塌着,典型的中国人面孔。
他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眯起眼,听到苏承钧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激动起来,操着一口地道的中国话嚷起来:
“长官...不,领导!误会!我就是个盗墓的,真不清楚这边是军事重地啊!”
“你们要判刑也得走流程吧?法院检察院得有个说法吧?总不能上私刑啊!”他的声音在恐惧中带着一丝哭腔,听起来格外凄惨。
军官面无表情,对李荣坤补充道:“从缴获的专业工具和包裹里的物品来看,他确实是个盗墓贼。但背景调查显示他是美籍华裔,名叫罗纳德·唐,不久前才刚刚入境,行踪可疑。”
李荣坤的目光在那位名叫罗纳德·唐的盗墓贼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秒,道:“继续关着,审查清楚再说。”
越往溶洞深处走,地势越低,渗出的地下水渐渐漫过膝盖,冰冷刺骨,几乎要冻进骨头缝里。环境也愈发恶劣,空气中开始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压抑的呻吟。
军官将手电光打向前方一片特别深邃的水域,那里水深几乎及腰,浑浊的水面泛着油腻的光。几个人影半泡在冰冷的水中,依靠着背后的岩壁,精神萎靡,身上沾着血污,脸色惨白,显得十分虚弱。
“这里关押的是最危险的几个目标,都是血统不弱的混血种。为了抓捕他们,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军官的声音透着一丝凝重。
“可算是看到几张‘熟面孔’了。”
李荣坤脸上浮现出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手电光束如同审判的权杖,依次点过那几个狼狈不堪、瑟瑟发抖的身影,“‘血蝠’威廉,‘开膛手’卡洛斯,‘雾隐’雷藏...呵,都是猎人网站上响当当、价码不菲的好手啊。看来有人下了血本想给我们添点乱子。”
那几人被强光和李荣坤的声音惊醒,努力抬起头。当模糊的视线看清来者的面容时,他们的脸上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无法掩饰的恐惧所占据,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使者。
其中那个被称为‘开膛手’卡洛斯的男人挣扎了一下,镣铐哗啦作响,他用英语急促地叫喊道:“李荣坤!竟然是你在这里?”
“我认栽了!谈个条件!只要放我一条生路,什么条件都可以谈!我知道是谁雇的我们!”
“你等会儿再说。”
李荣坤甚至没正眼看他,只是像驱赶耳边嗡嗡作响的苍蝇般,随意地挥了下手,目光投向缩在角落里那个名叫威廉的男人。
他抬起手,随意地从身旁洞顶掰下一截粗粝的钟乳石,动作轻松得像折下一根枯枝。
在水中靠着墙壁的威廉仿佛知道李荣坤要做什么,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一双瞳孔骤然点亮,金色取代了原有的眼白,龙血在绝境中不顾一切地燃烧沸腾,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叶胜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进入了戒备状态。而他身旁的苏承钧,却只是懒洋洋地挑了挑眉梢,依旧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下一瞬间,李荣坤手腕只是轻轻一抖,那截粗糙的石锥便如同被弩炮射出般,化作一道模糊的灰影。
噗嗤!
一声轻微却令人牙酸的闷响。
威廉额骨正中瞬间出现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洞,边缘整齐得可怕。
他眼中那刚刚燃起的、代表力量与不屈的璀璨金色,如同被冷水浇灭的火焰,迅速黯淡、涣散,最终彻底失去所有神采。他的身体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进浑浊的水里,溅起一片水花,再无声息。整个过程随意得就像信手碾死了脚边一只蚂蚁。
李荣坤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沾上些许石屑的手掌,平淡地解释道:“这个人的言灵是‘深血’,能让自己的身体包括血液蕴含剧毒。在这种封闭潮湿的环境里,留着是个隐患,早点处理掉比较省心。”
他的目光转向一旁脸色惨白、急于开口投诚的卡洛斯,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讥诮:“你们都是在猎人网站上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了,不会真的天真到相信雇主抛出来的那些虚假身份吧?”
“这次你们伪装的是什么?‘考古队’?‘生态研究员’?”
“呵,一群见不得光、只配在阴沟里觅食的老鼠,既然接了单子把爪子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就该老老实实待在这泥潭里,等着发烂发臭,别还妄想能爬出去重见天日!”
说完,李荣坤懒得再多看他们一眼,转身示意军官带路离开。叶胜和苏承钧紧随其后。
“李荣坤!李荣坤!等等!听我说!条件可以再谈!!”卡洛斯绝望而不甘的吼叫声在幽闭的溶洞中反复回荡,徒劳地撞击着冰冷的石壁。
等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囚笼中一片死寂。
一个相对年轻的男人咽了口唾沫,带着劫后余生的侥幸,小声问道:“那个李荣坤,他到底是什么人?真的那么可怕?”
卡洛斯面如死灰,紧闭着嘴,一个字也不肯说。
另一个长相精明的男人压低声音分析道:“他们既然没有把我们全部处决,说明我们可能还有用。雇主之前透露这段时间中国长江流域有纯血龙类苏醒,我猜他们或许会驱使我们当先锋炮灰,或者用我们做交易。”
“不,你们根本不懂。”
一直沉默如同岩石的‘雾隐’雷藏俯身捞起威廉的尸体,扔在远处,他声音干涩而绝望,里面没有任何侥幸。
“我们死定了。他没有直接杀死我们的原因是,想让我们死得更惨。”
……
溶洞外。
李荣坤对紧随其后的军官淡然吩咐道:
“把里面的那些混血种清点出来,分批拉回去,交给老祖宗炼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