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坤笑道:“这不能怪你们学校乱点鸳鸯谱吧,应是你自己不务正业或者说一心二用。”
霍蒙生道:“其实学问都是相通的,文学与经济学也并无什么鸿沟深堑,只是那些蠢人不知,以世俗论成败。我虽还没发表过什么文学作品,只是因为我暂时不想写,想积累若干年之后,再写一部惊世骇俗的伟大作品,拿一个外国的什么奖惊一惊他们的眼球,可惜还没等我积累写作哩,便骤然离世,使得那些俗人永远都不能明白一个天才的真相。”
“嚯,自称天才,你倒不谦虚。”
李正坤笑了,告诉他,自己在阳世之时,也曾上过九八五的桑青大学,学的是历史。
霍蒙生道:“我在世之时,大学还不分什么九八五二一一,更无双一流,但桑大是百年老校,能上桑大者,都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怪不得李将军大人将当阳城治理得这么好,原来是读过……”
“慢——慢——”李正坤急打断他,“你说我将当阳治理得好?怎么说?”
包振堂和李天侯也都睁大了眼,很认真地看着他。当阳城几乎全城的鬼民百姓都在暗里诅咒李正坤,没想到在这座城市的闹市之中,居然还有一个鬼说李正坤治理得好!也许这个鬼不是正话反说,便是别有用心。呵呵。倒想听听他怎么说。
霍蒙生道:“朝廷管辖当阳城时,城隍衙门除开收税,别的都不管我们,李将军大人治理我们时,除开收税也不管我们,治理得非常好。”
完了,看来这是个疯鬼!朝廷只收税不管他,李正坤也只收税不管他,他却说李正坤比朝廷治理得好,天下有这个道理?
见三鬼脸上均有疑色,霍蒙生道:“几位大人不要着急,听我接着往下说。经济发展什么最重要?自由!除此之外,别无第二条。李将军大人对于我们店铺作坊不匡不扰,正是给予我们极大的自由,自由是保障经济活动的命脉,当然治理得好了。而朝廷呢,虽然也不管我们,但它不是不管,而是不到时候,一旦他们有任何需要,或是有铺子作坊做大做强,便成为衙门眼中的肥肉,想咬便咬,想收便收,谁敢说半个不字。概括成一句话:李将军大人是真心不管,朝廷是要管便管。两相对比,当然李将军大人高明得多,治理得好得多嘛。”
原来是这么个逻辑!三鬼都听明白了,并且非常赞同他的观点,觉得此鬼见解不凡。
李正坤道:“如今我们面临朝廷严重封锁,你觉得有什么办法可解决当下的危机?”
霍蒙生道:“这很简单,深挖内部潜力。如何挖呢?当阳才被围两年,虽然市面已非常凋敝,但民藏尚丰,交易潜力并未被全然释放。如果在城中设立免税交易市场,鼓励城中百姓和营中士兵互相交易,以物相易或以钱相市,都由自便,便能进一步挖出民藏,进入市场流通,缓解被困压力。如果实现这条政策,当阳城再维持三年应无多大问题。如果再设法在外部取得一些突破,则朝廷的封锁不攻自破。”
“好!”李正坤击桌呼道,“没想到在我眼皮底下居然藏有如此异才!霍蒙生,你开这样一爿小店,岂不屈才,何不‘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啊。”
霍蒙生道:“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从市场经济的角度来讲,虽然双方都有此需求,但却并无此市场,我纵使想卖,哪里寻帝王家去?阴廷秩序已成,贵富早定,没有谁愿意将富贵的机会让于我,也没有谁有兴趣听我卖弄经世之策,何必去搅扰他们,在此边地开一个小店,倒也逍遥自在。但既然命运之神让我得遇李将军大人,如果将军大人又正好需要我到帐下效命,我也不矫情,愿听将军吩咐,竭尽所能,报效将军。”
包振堂和李天侯都不由说道:“没见过如此明白之鬼!恭喜主公、贺喜主公,得此奇才!”
李正坤大喜,对霍蒙生道:“五华山被朝廷围困,已陷入困顿,我正为此事忧愁,没想到你却能一招化解,若蒙你不弃我这个买主,便将你一身才学尽数卖于我怎样?”
霍蒙生笑道:“不知价值几何?”
“刚才听了你的话,我思路大开。我打算在将军府新设立一个机构,你既然如此强调经济上的自由,就叫着自由署,由你来担任主事,负责制定五华山地区市场贸易、工厂作坊等经济政策和税收政策。眼目前我只能出得起这个价,不知你以为如何?”
霍蒙生道:“起步便比我这小店价高,未来还很可期,成交!”
包振堂和李天侯道:“恭喜霍主事。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僚了。”
李正坤道:“我所设这个自由署,不仅是经济方面。‘万类霜天竞自由’,整个社会治理都需要自由,经济自由、学术自由、文化自由,等等。但自由并非没有秩序,也即是没有秩序失范的自由。如何理解这一点,即自己的自由不影响他人,他人的自由不影响自己。自由也非没有主流价值观,只是主流价值观是在自由中形成,而非外部强加。鬼民百姓有信奉这个主流价值观的自由,也有抛弃它的自由,或者逐渐形成别的主流价值观的自由,任何组织和机构不得相强。”
霍蒙生由衷佩服:“主公,请允许我也象两位大人一样称呼你。你这一篇《自由论》真是振聋发聩,令我精神一振,我愿将此奉为圭皋,带领自由署替主公制定一系列赋于全社会予自由的政策及法令。”
李正坤大喜:“我的这篇话你取名《自由论》,有些太现代,我看叫《自由策》更适合当前的社会形态,因为目前阴冥还处于新旧交错之时,尚未完全进入现代社会式样。不过这是迟早的事。这篇《自由策》便是本将军府自由署的宗旨,是你一切事务的精神指引,你可牢记谨遵,不可违背。至于称呼,你可称我为主公,跟包、李、朱三位先生同列,不是因为你,你跟三位先生相比,资历地位都相差悬殊,而为了‘自由’之故,我将你超级擢升,跟他们同列。你明白吗?”
霍蒙生道:“属下明白。我虽跟三位先生同列,但在行政秩序上依然低于他们,必须听命于他们,只是在基于《自由策》制定政策或法令时,我需站上主公一鬼之下、万鬼之上的高度。主公可是此意?”
李正坤哈哈大笑:“包先生和李先生说得没错,你就是一个非常明白的鬼。”
包振堂和李天侯对霍蒙生如此明白,感到欣慰,无论阳间还是阴冥,聪明人鬼不缺,就缺明白的人鬼。呵呵。
李天侯道:“启禀主公,霍主事提出建立自由市场一策,可解决我们内部流通问题,再采取包先生屯田之策,作为外部补充,如此一来,朝廷对我们的围困力道便泄去一半,我们再坚持五至十年,应该问题不大。若要彻底解决问题,我们必须往西寻找突破,打通跟万灵国的交通。打通万灵国不仅能求得生存,还将极大地改变我们面对中原朝廷的劣势,可将五华山作为进攻中原的坚实后方。”
包振堂非常赞同李天侯的意见,五华山地瘠民寡,远离中原,一旦被中原所弃,便生存艰难,但五华山跟万灵国相邻,两地不过相隔一条熊高河,如果能够连通两岸交通,跟万灵国修好通商,五华山便可脱离中原,获得重生,且可成为中原与西方的咽喉锁钥,进可攻退可守,谁能奈我何!
两位军师都同意向西寻求突破,也符合李正坤的心思,他的目光也早已盯向万灵国,只是面对朝廷严峻封锁,暂时腾不出手来西顾,如今得了霍蒙生和包振堂所献内外两策,五华山可暂得喘息,正是渡河向西的时候了。
回到将军府,李正坤下令,包振堂、李天侯、朱高华组成留守委员会,包振堂负责将军府职责,李天侯负责军事行动,朱高华负责兵器制造和信息保障,遇重大事情三鬼会商决定;其余各鬼依据自身职责,各司其职。新任自由署主事霍蒙生,在留守委员会领导之下,制定自由市场法令,并监督各城实施。
李正坤则带着禇雄儿,带着虎猫,带领一百骑兵,带着一部电台,乔装成商旅,向西前往万灵国。禇雄儿的骑兵部队暂由江充统领。
跟熊高河相邻的是兰云城,兰云城便是李正坤离开五华山地区的最后一站,在兰云城隍傅皮的再三恳求下,李正坤在兰云城驻留了五天,才带着商队往熊高河而来。
在五华山地区的背后是高而险峻的熊高山,因为阴冥没有日月星辰,自然也没有云层,不能用高耸入云来形容熊高山的高,但是,在阴冥之中,熊高山直插天空,站在下面,就算是极力仰头,也似乎看不到山峰的顶点,不知情者,还他妈以为是上天梯。呵呵。
但这个“上天梯”却不能往上攀爬,从半山腰开始,便被冰雪覆盖,冰雪极为寒冷,只要手足一接触,便立被冻僵,如果强行攀爬,便会全身冻僵,成为“路标”,有点类似于阳间珠穆朗玛峰上被冻僵的路标。
山势又极为陡峭险峻,刀砍斧削之绝壁、深不见底之狭谷,处处皆是,步步都有,就算不被极寒的冰雪冻僵,攀爬者也要么面对直插入天的绝壁挡住去路,要么面对深广得莫名其妙的狭谷拦住脚步。
要想攀爬熊高山,只有一种办法,就是飞。李正坤可以化着黑风,飞上熊高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