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奇生兹家大帐,已到晚餐时间,脱莫特已请来商队所有首领,共有二十五位。沿着帐篷两边摆着两长溜矮桌,下面铺着地毯,首领们盘腿坐在地毯上,桌上摆满美味佳肴和美酒。
这座大帐中的情形跟和重贵空荡荡的大帐相比,简直天上地下,也怪不得和重贵有那样的心思。
唉,和重贵被面子折磨,宁愿咫尺天涯,母子分离,也不将老娘接回土城,颇为可笑可怜!
脱莫特将李正坤兄弟介绍给各位首领,众鬼听说兄弟俩武艺高强,纷纷要求他们表演一下功夫,李正坤和禇雄儿只得在帐中舞了一回剑,弄得来象是给这帮富商舞剑助酒兴一般。
不过好在李正坤和禇雄儿剑法精妙,不仅赢得众鬼阵阵喝彩和掌声,而且赢得众鬼争相敬酒,化去了舞剑时的尴尬。
酒至半酣,进来一泼乐队,在帐中演起乐来,乐声之中,从帐外鱼贯而入三十多名女鬼,袒胸露脐,身材惹火,随着音乐起舞,整座豪华大帐,顿时充满香艳豪奢之味。
首领们大碗饮酒,大块吃肉,双眼色迷迷的盯着池中的舞女,看到兴奋处,激动得手舞足蹈。
李正坤也喝醉了,但他看不起这些庸脂俗粉,心中更加想念他的席青忭。呵呵。
禇雄儿酒饮得不多,因为他始终牢记自己的使命是保护哥哥,对堂下美女也视而不见。
脱莫特带着儿子奇生兹来到李正坤和禇雄儿面前,举杯敬他们酒:
“二位公子对满堂香艳视若无物,可见眼光高远,看不上万灵国这些貌陋之女。万灵国地偏物薄民瘠,难出惊世骇俗的美女,就算有,也早被国王收入宫中,我等商鬼无缘相识,怠慢两位公子了。”
奇生兹却道:“爹所言甚是,但也不尽然,前次我带着护商队巡逻,撞见一个女鬼,相貌异常美丽,又能歌善舞,怕爹责怪,我一直将她藏在帐中,今天我将她献出来,让她跳一支舞,供两位公子一乐。”
命一个侍从之鬼速回他帐中,将女鬼唤来。
不一刻,只觉一阵异香扑进帐来,稍倾便闻环佩叮当之声,众鬼不觉争相看向帐口,一个身材袅娜、蒙着面纱的女鬼款款走了进来。
虽看不清她的脸,但她的气质已令帐中一众舞女暗然失色。
奇生兹带着得意的神色,命女鬼摘去面纱。在她揭开面纱的一瞬间,帐中的气氛犹如凝固一般:面胜桃花,美丽绝伦,举止高雅,气质尊贵。
女鬼的美简直令众鬼窒息,众鬼皆张嘴错腭,不敢出声,帐内一片静寂。
突然,美女浑身一闪,扑地便倒,众鬼吓得惊叫连声。再看地上,哪里还有美女的影子,只有一张等身大小的纸片,上面画着一个美女图,细看面像,跟刚才的女鬼倒真有几分相象。
从帐外走进一个穿着变戏法衣服、死龄约三十来岁的鬼,奇生兹哈哈大笑,原来那女鬼是变出的一个戏法。
众首领回过味来,纷纷叫好。
努史脱莫特原本难看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儿子居然在他眼皮底下藏着这么一位美丽绝伦的女鬼,而不孝敬他,真是逆子!
但没想到这女鬼只是一个戏法儿,并非真有其鬼,脱莫特盛怒的心始得平息。可这个变戏法儿的鬼也不错,戏法儿变得好,得将这个鬼收到自己手下,逢酒会时命他变戏法儿助兴。
脱莫特对奇生兹道:“你从哪里得到这个奇鬼,怎不禀告我?”
奇生兹说上次巡逻没有遇到什么美女,遇到的乃是这个魔术师,见他戏法变得好,便带回了土城。
脱莫特说,的确不错,让这魔术师跟着我吧。
奇生兹不愿意,撅着嘴说,李公子后头给我的白粉,你也要了去,现在又要这个魔术师,凡是我有好东西,你都要拿了去,是不是太贪心了!
脱莫特拍拍他的肩,慈爱而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是父子俩嘛,有什么要紧,再说我的东西不也是你的么,论什么你的我的!
奇生兹嘴仍撅着:我的好东西总是你的,你的东西哪时候属于过我呢!
努史脱莫特已不再理他,而是命魔术师赶快再变几个戏法儿,给两位中土来的公子和各位首领助助酒兴。
魔术师飞快退至帐篷一角,似乎欲远离脱莫特。见他竟然违背自己的命令,脱莫特脸色一变,正要呼在帐外守卫的护商鬼兵进帐将魔术师拿下,突然从帐外冲进一头昂头奋爪的异兽,浑身雪白,头几乎顶着帐顶……
众鬼吓得面如土色,纷纷找地方躲避,可帐篷里除开矮桌,什么挡身的东西也没有,众鬼只得不顾一切地夺门而出,争相奔往帐外。跳舞的几十个女鬼吓得尖声叫着,因身子娇弱争不赢往外闯的商队首领,都被撞倒在地,很多遭受践踏。
一时之间,帐内哭声、骂声、惊叫声、桌案倾倒声会聚一起,杂乱而惊惶。
不多时,帐内众鬼逃离一空,只留下李正坤和禇雄儿没动。
不用说话人交代,大家也知道这二位为什么没逃,这头浑身雪白的异兽不是它物,正是驮两兄弟过熊高河的雪灵。
李正坤和禇雄儿跟雪灵是老朋友了,有什么好怕的呢。李正坤端着酒杯,醉眼朦胧地笑道:
“原来你一直没回去呀,你的妻儿呢,它们还好吗?”
可那雪灵却不理他,眼光也非常陌生,突然张开巨口,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随着吼声,帐篷内也似乎吹起十级大风,将李正坤衣服都吹得翻起。呵呵。
禇雄儿没喝醉,仔细观察一阵,对李正坤说,这个雪灵不象真物,可能跟刚才的美女一样,也是幻象。
李正坤闻言细看雪灵的眼睛,见里面空洞无物,哪里有半点真雪灵的灵动之色,方才恍然大悟。
伏在身旁的虎猫有些反应了,弓起身子,随时可变身护主,禇雄儿拍拍它,它方才安定下来,继续伏下,懒懒地闭上眼。
雪灵忽然身子闪了一下,又扑地而倒,变成一张画着雪灵图画的纸片。
果真又是幻术。
努史脱莫特走进帐内,神情又兴奋又惭愧。魔术师走上来,向他行礼,连声说非常抱歉,惊扰了老爷。
众首领也都进帐,欣喜异常,惊叹议论,都说没想到阴冥之间竟有如此逼真的幻术。
大家争相敬魔术师酒,又敬脱莫特,恭喜他得此奇鬼,今后喝酒宴饮便有新奇节目,而不是每次都看女鬼跳舞,几百年来,早看厌倦了。
脱莫特说,可惜是幻术,要是真有那美女就好了。
魔术师道:启禀老爷,我表演的虽是幻术,但都是实有其鬼。雪灵不用说,大家都知道它就住在熊高山上。美女乃是万灵国国王的小女儿,也就是阿述玉提娜公主,她可是万灵国最美丽、最善良、最高贵、最富有的女子!国王十分宠爱她。
听说是公主,努史脱莫特脸上的非分之想立即幻灭,变成一片瓦灰。
努史奇生兹见了,暗暗高兴:活该!你以为是我捡到的美女,又想骗了去!
酒宴持续到深夜方散,众鬼皆尽欢。
照例有两个美女送李正坤和禇雄儿回帐,两兄弟仍在帐门口让两个女鬼回去,自进帐中。
帐内坐着一个鬼,在等他们,却是和重贵。
见李正坤喝得酩酊大醉,和重贵颇有些失望,对禇雄儿说,本来有些话要对李公子讲,他既然喝醉了,就先歇了,明晚再找机会过来。
禇雄儿却不让他走,将李正坤扶到睡毯上睡了,对和重贵道:我哥哥虽然喝醉了,我是他的侍卫,我没喝多少酒,清醒着哩,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讲,等哥哥醒来后,我会一字不漏地禀告哥哥。
和重贵很惊讶:“你是侍卫,那李公子是官?”
“是的。”
“什么官?这么辛苦来万灵国做什么?”
“这两个问题,你得等我哥哥醒了,你问他,我做不了主。”
和重贵点点头,又摇摇头:“算了,我不想问你哥哥是什么官,弄不好我还得向他磕头。我就告诉你吧。”
第二天直到中午时分,李正坤才醒来,禇雄儿告诉他,昨晚和重贵来过,问他还记得吗?李正坤回想了一下,昨晚回帐时恍惚见帐中坐着一个鬼,但记不清相貌。原来是和重贵,他来做什么?
禇雄儿说和重贵是来告诉李正坤,熊高河并非天然生成的河流,而是万灵国国王组织鬼民开凿,引熊高山寒冰融水而成,如果能够让熊高山冰不再融化,熊高河失去源头之水,自然逐渐干涸。那样一样,他便能带着他娘返回中原了。
李正坤说:一听这话就知道和重贵是个糊涂鬼,我要是能使寒冰不再融化,何用费尽辛苦来河这边,在河那边便将事情办了,岂不便宜。哈哈哈——
禇雄儿说:对呀,昨晚我也是这样对他讲的,可他神秘兮兮地说,他知道怎样让熊高山上的寒冰不再化水。但究竟用什么办法,他却不肯讲,说要等哥哥酒醒之后,对哥哥讲。
李正坤笑道:反正我们现在无事,就去和重贵那里逗逗闷子,看他编什么瞎话儿来糊弄我们。但他为什么编瞎话儿糊弄我们呢?
禇雄儿说:是呀,他为什么要骗我们?
来到和重贵豪华大帐前,和重贵正站在门口等候,似乎在依门相望,看见李正坤兄弟,面色一喜,赶紧将他们迎进空荡荡的帐中。
李正坤甫一站定,和重贵倒头全拜:
“小人和重贵拜见李大人!”
李正坤有些意外:“你知道我的身份?”
和重贵道:“不知道。昨晚禇雄儿公子说你是官,但到底是什么官却不肯说,说是他做不了主,让我问你。我也不管你是什么官,是官就得为民做主,消除熊高河,让我带着我娘返回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