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五华山兵十分紧张,仗剑堵在门后,将包振堂挡在身后,包振堂下令,不要管他,如果院门被攻破,只顾拼命多杀敌军,尽量给朱先生争取时间。
朱高华对战场的紧张浑然不觉,他已铺好灰白粉末,这些都是几十天来从浓硫酸中提取的粉末,只等最后一缸浓硫酸提取完毕,将提出的粉末跟白布上的粉末合在一起,便撒上复身白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约摸一盏茶功夫,李正坤便会复身跳起……
高台上陶瓷缸中的浓硫酸还有一半没有流完,在玻璃管下的反应池中,倒已有粉末结晶,只是量太少,似乎还不足一半。
但朱高华并不着急,因为长长的玻璃管中还有不少液体,就算高缸中硫酸过完,最后得到的粉末还差一点点,也等不得了,只能合在白布上的粉末中,立即撒复身白粉复身,至于复身后的李正坤是不是少胳膊少腿或少眼珠、耳朵,甚至是兔唇,却也顾不得了。呵呵。
根据高缸中的硫酸量,反应时间至少还得一个时辰,朱高华对包振堂喊道:
“包先生,请告诉外面的雄儿公子,还需坚持一个时辰。”
“好!”
包振堂大吼了一声。其实,他是为了不让朱高华分心,骗他的,别说一个时辰,恐怕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到了。
另半扇院门也被刺穿,站在院里能清清楚楚看见外面的战斗情况,外面只剩下两个鬼还在战斗,就是禇雄儿和浑身已多处受伤的邵忠成。
官兵密如潮水,一波接一波向着院门冲来,禇雄儿舞着长矛疯狂挑刺,长矛上鲜血流淌,禇雄儿也早成血人,但敌军却攻不进院来,数度密集的攻击,都被禇雄儿单鬼击退。
邵忠成虽还没倒下,但基本已失去战斗力,可他仍然挥舞着宝剑,尽力地乱刺,不流尽最后一滴血绝不罢休。
看到这种情形,包振堂觉得已无在院里守护的必要,便对院内十几个早已面色尽变,变得视死如归、从容不迫的鬼兵道:
“已到了最后时刻,我们一起冲到外面,跟雄儿公子一起杀敌!”
众鬼兵道:“我等出去厮杀,请包先生留在院内,免得我等还得分身保护你!”
不待包振堂说话,十几个鬼兵便从实际上已没有了的院门中呐喊着冲了出去。
外面早已尸积如山,血流成河,阴廷官兵在这巷子两头至少堆积着上千具死躯。官兵们以为已杀光禇雄儿和邵忠成身边的兵丁,只剩下他们两个鬼,且邵忠成还受了重伤,应是很快也会倒下,将只余下禇雄儿一个孤鬼,就算他再厉害,也最终会丧命乱枪之下。
可万没想到,居然又从院子里冲出十几个仗剑之鬼,敏捷凶悍,围在禇雄儿身边。
官军一时有些发懵,不觉停下进攻势头。
明珠和姚麒麟在后面督战,原以为胜利在望,不意反贼竟然还有援军,虽然数量甚微,但反贼的战力可不敢小觑,且战了这大半夜,兵力折损上千,还没攻下小院,也不知院中虚实,二鬼一商议,决定暂停进攻,救治伤兵,将前面的士兵换下来,让后面的士兵再上,待天亮再发起攻击。反正这巷子已被围成铁桶,反贼休想飞出去,正好使用车轮战术消耗反贼。
战斗暂停,朱高华也赢得宝贵的时间,待到天色微明时,最后一缸硫酸终于从玻璃管中流完,全部注入反应池中,结成灰白色的粉末。
朱高华将粉末取出,来不及晾干,直接湿漉漉地便合在白布上的粉末之中。
又撒上早已备好、放在旁边的复身白粉。
然后后退几步,跟倒提着宝剑的包振堂站在一起,双眼紧张万分地盯着桌上合好的粉末。
桌上粉末乱跳,窜起来一米多高,并且突突有声,犹如在石灰粉中倒入一大桶水,气氲升腾,翻煮如滚。
蹲在桌上的虎猫喵地叫了一声,跳下桌子,奔到包振堂脚前,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呵呵。
禇雄儿手握血淋淋的长矛靠在院门上,看着院中桌上乱跳的白色粉末,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在心中默祷:哥哥一定能够复身,顺利渡过这场劫难,就象他历次经历过的大难一样!
邵忠成已气息奄奄,不光因为身受重伤,而且身上力气已经耗尽,如果不是姚麒麟和明珠按下战场暂停键,他早已成为一具倒地死躯。
他对禇雄儿道:“雄儿公子,如果主公能够复身而起,我们和兄弟们的血便没白流!”
禇雄儿这才注意到他的伤情非常严重,刚才只顾杀敌,虽也不时照顾他一下,但终究未及细看,现在才看清楚,便从兜里掏出一把白粉,撒在他的几处伤口上。
很快,邵忠成便伤口愈合,恢复如初,站了起来,只是身上还染满鲜血。
他将手中的剑舞了几圈,惊奇地发现毫无挂碍,跟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大喜道:
“这无常爷的宝物我以前听过见过,却从未自己用过,原来真有这么神奇!雄儿公子,有此宝物,何愁主公不能复身!”
他的话却并不能让禇雄儿紧皱着的眉头舒展,院内桌上的粉末还在一个劲儿翻滚腾跳,已快过去一盏茶功夫了,也没见李正坤从桌上跳起来,似乎撒上去的复身白粉没有发挥作用。
难道是朱高华提取的粉末有误,还是这种可笑的方法根本行不通,哥哥李正坤已被彻底溶掉,再难复身!
不仅禇雄儿悲伤灰心,站在桌前的包振堂和朱高华也心头惊雷滚滚:如果复身失败,他们及五华山将永陷万劫不复之境!
桌上升起更高的烟雾,袅娜氤氲,缓缓上升,犹如一条白龙蜿蜒在晨色中,不仅包振堂朱高华禇雄儿等鬼瞠目结舌,心情复杂莫名,不知这到底是好兆头还是歹兆头,而且外面巷子里的官军也全都看见了。鬼兵惊讶万分,议论纷纷。
姚麒麟和明珠也看见了,明珠还好,因为他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姚麒麟却大惊失色,心头突突乱跳。
国师季寻子曾告诉过姚麒麟,当年李正坤阳间的家失火之时,烟气中便有龙虎之象,因此,李正坤这小鬼儿绝不可留。姚麒麟也是修道之鬼,对季寻子的看法深表认同,如今亲见小院中升起白气所化龙象,进一涉证实了季寻子的担忧绝非杞人忧天!
难道五华山反贼已从透明大缸中救出李正坤?如果真是如此,可就糟透了,不仅国师爷这几十年的心血白费了,而且阴廷将有心腹巨患!那还得了!就算李正坤已被五华山鬼用妖法从缸中弄出来,恢复躯体,也绝不能让他离开平都山,必须再次消灭他,否则,让他逃脱囚笼,便再也无法将他抓回来。
明珠不懂道教,姚麒麟觉得没必要告诉他这些,只让他明白必须消灭李正坤便是,于是道:
“明大人,天色已明,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还不知院中会发生什么事,下令发起攻击吧,必须将五华山反贼一个不漏地杀死在院中!”
明珠道:“姚大人所言正合我之意,我已命侍卫回一殿搬来二十张弩机,我们也别用兵士来消耗反贼了,直接用硬弩全部射杀!”
二鬼商定,明珠便下达命令,对反贼发起攻击。
二十张床子弩早被分配在巷子两头,一边十张,一张床子弩可安八支接近茶杯般粗细的弩箭。其实这么粗的箭已不属于箭的范畴,应属于枪的范围了。呵呵。
鬼兵们早已拉开弩绳,安好弩箭,斜对着小院大门。不能正对,正对容易射到对面友军。
总攻命令下达,弩箭密发,犹如一杆杆疾飞的投枪,带着恐怖的破空之音向着院门口飞去。
禇雄儿还好,用手中的长矛将飞至身边的弩箭全部挑落,毫发无伤,邵忠成可就完犊子了,勉强躲过两支弩箭,便被后面的弩箭洞穿胸膛,牢牢钉在院墙上。
趁着对方换弩箭的功夫,禇雄儿迅速拔下弩箭,将邵忠成死躯拖过来,扔进院中,包振堂赶紧在他身上撒上白粉,给他复了身,邵忠成又懵头懵脑地站了起来,一脸惭愧。
第二轮密集凌厉的弩箭又射过来,禇雄儿仍然从容拨落,他身边的十余个鬼兵本在第一轮密射中还余下七八个,现在也全部倒地不动了,身上插出粗壮的弩箭。
院墙上也插着密密麻麻几十支弩箭,墙体已多处破损,要是再有两轮密射,脆弱的院墙便有可能崩塌,到时院中无险可守,一切便都暴露于弩箭射击之中!
禇雄儿不禁心急如麻,频频回头紧张万分、忧心万分地看院中桌上,上面却仍在飘着白烟,完全没有哥哥复身而起的迹象。只是白烟较刚才明显小了许多。
朱高华眉头紧锁,对着桌上的白烟怒目而视,似乎那白烟扰乱了他,欺骗了他,如果失败,他要找那白烟算帐和报仇。
包振堂将剑横在脖颈上,对朱高华道:“如果敌军攻进来,老夫便自杀以追随主公,绝不受辱!”
邵忠成也学他的样,将剑横上脖颈。
虎猫眼里象要喷出火来,弓腿曲背,嘴里也不再发出喵喵的叫声,而是呜呜的声音,似乎随时都要变身暴起,变着巨虎,大吼几声,扑出院来,将外面巷子里的官军统统吞下肚去。
又一轮密集的弩箭射来,禇雄儿将手中长矛风车般抡起,射到他身边的弩箭又纷纷落地,他什么事也没有。
院墙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左边院墙忽然在箭雨攒射中轰然塌掉半边,有两只大箭还透过缺口飞进院中,射进包振堂的屋里。
官军呐喊欢呼,军心大振,赶紧又换弩箭,准备着再来一波密集射,将院中站着的几个鬼全部射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