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耳巴适冥刚搭营下寨毕,黑石花兀喇便奔入中军大帐,正打算禀报军情,漏耳巴适冥止住他,以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对她道:
“王后辛苦了!先用饭饮酒,然后我们后帐共浴,明日再商进军事宜。”
黑石花兀喇愣住了,她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要先温存一番,然后再议军国大事,可漏耳巴适冥不是历来将王位视作高出一切,军国大事胜于儿女情长,怎么这次转性了呢?呵呵。
不容她想明白,漏耳巴适冥已传命速摆酒宴。宴后,漏耳巴适冥执着她的手,她只感到心中窜过一股劲风,舒适而颤栗。管他是否真性情,老娘权且当真!
二鬼共入后帐,尽情洗浴,如此这般。
几番暴风骤雨,黑石花兀喇疲累而兴奋。可不敢耽搁夫君的军国大事,误了他的王位,黑石花兀喇精疲力竭地枕着漏耳巴适冥的胳膊,向他详禀了进入王城侦察的结果。
宰相忽儿明都那——
其实就是和重贵,忽儿明都那是他自取的具有万灵国特色的名字,背叛五华山将军府后,他不再使用自己的本名,无论批公文,还是发布命令,都署忽儿明都那这个名字,表示万灵国的宰相是一个正统的万灵国鬼民,企图以此掩盖住他中原鬼魂的身份。为了方便叙述,说话人在这里还是称他为和重贵。
和重贵囚禁女王阿述玉提娜后,虽不敢悍然称王,但霸占王宫,秽乱宫庭,恶行丑事,不忍细说,因此,和重贵在王城鬼民百姓及军队兵士之中,口碑甚差,大家都非常怀念女王阿述玉提娜和前国王漏耳巴适冥。
但和重贵用重金和高位收买了一大批朝中大臣和军队将领,这些鬼便成为他的忠实拥趸,虽然有些正直的大臣和少数将领非常不耻和重贵所作所为,并不拥护他,可官位低下,势单力孤,对和重贵构不成什么威胁,所以,宰相和重贵的地位十分稳固。和重贵乾纲独断,一言九鼎,虽不具国王之名,却行国王之实。
黑石花兀喇认为,和重贵已然彻底控制住万灵国,又以女王名义号令全国数百城邦,仅凭着漏耳巴适冥区区两千兵力的军队,又是新附之兵,恐怕难敌和重贵全国之力,她劝漏耳巴适冥放弃夺回王位的想法,不如带着两千兵重归贤婿李正坤,将功折罪。
二鬼说着话,不觉天色已明。漏耳巴适冥不愿回答她的劝谏,心中冷笑道:
“为了稳住和利用你,朕连色相都牺牲这么多回了,岂能功败垂成!”
当下也不说话,只微笑着替她披上衣服,让她歇息一下。
黑石花兀喇知道他压根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便柔声道: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漏耳巴适冥闻言,不得不挤出尽量真实而真诚的笑容,正搜索枯肠,打算说些感激话,却听见帐外传来三声炮响,紧接着呐喊声连天,连中军大帐都被震动得嗽喇抖动。
一听这动静,便知是营地遭受袭击,漏耳巴适冥赶紧穿衣着甲,提刀奔至外帐。
将领们已站在案下,禀报说突然从王城中奔出一万军队,将营地团团包围,说天鹅堡军队无召前来,命令就地放下武器,脱去盔甲,排队走出营门。
漏耳巴适冥冷笑道:“脱甲弃械走出营门,你们难道忘了土城两千败兵之事?”
将领们知道他说的是土城守将叠落图儿够,兵败投奔天鹅堡,两千败兵被堡主须花然路陀骗夺兵器之后,悉数烧毙在沙漠香油池中之事,个个不由得喷须瞋目,怒吼道:
“纵是战死,我等也誓不受此欺辱!请国王陛下下令出击,我等愿带兵跟营外之军决一死战!”
漏耳巴适冥要的就是这种气势,立即调兵遣将,命令全军出击。他自己则提刀上马,带着一队亲兵,来到营门了阵督战。
两千对一万,虽然兵力相差悬殊,但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天鹅堡兵原本战力强悍,军事素质高出王城守军一大截,漏耳巴适冥又是个身经数百战、诡计多端的老鬼,不仅排兵布阵调度有方,而且用天鹅堡烧死土城败兵的例子,陡然激起全军的怒气和斗志。
两千鬼兵犹如猛虎下山、狮子出笼,呐喊着不要命地扑向王城军队。
驻守王城的军队平素养尊处优,懒散惯了,带兵将领又是只会巴结逢迎的平庸之才,面对狮虎一般的鬼兵,别说鏖战,一见对方的气势便吓得脸呆手僵,不知所措。
双方一接战,王城军队成为受宰之羔羊,战场上只听见叽哩卡嚓之声不绝于耳,惨嚎求饶之音此起彼伏。呵呵。
尚未接战的士兵哪见过这等阵势,背转身争先恐后地奔逃。
不到一炷香功夫,便逃得一个不剩。
战场上的现状是,前部接战鬼兵,不是被砍死,便是跪地投降,后部未接战的鬼兵,全跑光了。
胜利来得之彻底、之容易,连漏耳巴适冥都有些意外。
他立即收拢军队,驱使着数百降兵,乘胜推进至王城沙棘城东门之下。
从战场上溃散下来的鬼兵本已跑回王城,但城头守军见他们狼狈之相,不敢打开城门,怕被敌军所乘。
溃兵正在城下大骂,突然看见后面烟尘蔽天,鬼喊马嘶,知是追兵赶来,也顾不得再理会城头之军,赶紧向着斜刺里逃散而去。
漏耳巴适冥在城门口掩住阵脚,命打出国王旗号,城头守军见了,又惊讶又惊恐。
漏耳巴适冥提出几个降兵,命他们如此如此。降兵不敢不领命,只得硬着头皮来到城墙之下,对着城头守军喊道:
“我等本是王城守军,奉国王之命,要入城见宰相和重贵大人,请放下绳梯,让我等入城。”
守军不敢擅专,立即禀报自己的上司,经层层禀报,最终报到宰相和重贵案前。
圆沙丘惨败,一万军队烟消,和重贵早已得报,此时又听说老国王带兵追至王城,兵临城下,不由心中一阵慌乱。
他是文官,不会带兵打仗。能打仗的大将军盛景良已被他关在监狱之中,要不是担心五华山将军府算后帐,他早将盛景良处置掉。留着盛景良是两头押注,万一事败,手头还有讨价还价的筹码,不至于一无所有。
按说万灵国立国千余年,又是靠战开国,就算除开盛景良,也还有很多能征惯战的将领,可和重贵为稳固自己的地位,只用能够收买或者善于逢迎拍马者领兵,哪里还有能干将领为其效命,因此,王城军队虽有数万之众,却无胜任之鬼带兵。
和重贵并不傻,精于心计和算计,对此心知肚明,但国家无事之时,也就无所谓,可万没想到形势竟突然危险如此。
急切之间哪里去找合格的统兵之将?
他思来想去,应对目前危局,只有一个拖字诀,先拖住漏耳巴适冥,再慢慢想办法。
于是下令,将充任使者的降兵放进城来,带到王宫来见他。
非一时,几个降兵被带进王宫,来到和重贵面前。
和重贵问他们,替漏耳巴适冥带来什么话?
降兵说没什么话。
和重贵大怒,欲将降兵推出斩之。
一个降兵赶紧从身上掏出一封信呈上。
信乃漏耳巴适冥亲书。信中说李正坤带着精兵数万,谋士众多,猛将如云,势如破竹,已以迅雷不及耳之势攻下土城,不日将发兵攻打天鹅堡。一旦天鹅堡被攻破,沙棘城便失去屏障,被李正坤大军破城不过早晚之事。
漏耳巴适冥让和重贵自思:凭他的才能可否战胜李正坤?如果兵败被擒,李正坤会饶了他吗?
看到这里,和重贵真在心中自问了几遍,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呵呵。
他只得接着往下看。
漏耳巴适冥看穿和重贵心思似的,在信中提出建议:自己愿意在此危难之时恢复王位,替和重贵挡此灾难。李正坤毕竟是万灵国附马,就算攻下沙棘城,也不会将他怎么样。和重贵拥戴有功,复位后仍继续担任宰相,富贵不失,又能免祸,何乐而不为?
看完信,和重贵陷入沉思。
他觉得漏耳巴适冥的建议在目前情况下非常具有吸引力,可万一他说话不算呢?
为稳妥起见,他想细问一下关于漏耳巴适冥的情况,可几个降兵却一问三不知,和重贵恼怒异常,大喝道:
“本大人养着尔等之兵,尔等却在战场之上不思报效本大人,替本大人解难,竟然投降贼军,又毫不知耻地来替贼军当信使。当信使也便罢了,居然对贼军之情况一无所知,还要尔等何用!”
命侍卫立即将几个降兵拖出宫外砍了。
和重贵既然砍了信使,便没打算给漏耳巴适冥写回信,他立即带着侍卫出宫,登上东门城头,命侍卫向城外喊话,请漏耳巴适冥阵前相见。
漏耳巴适冥接报,嘴角露出略带轻蔑的笑意。他早已算死和重贵的心思,谅他不敢拒绝自己的提议。
漏耳巴适冥不带亲兵,也不拿兵刃,单骑来到阵前。和重贵在城头上见了,忙以阵前礼节相见,呼道:
“国王陛下一向可好?属下有礼了!”
漏耳巴适冥并不还礼,大大咧咧地道:
“朕向来好得很,不劳和大人记挂。李正坤兴兵来讨伐你,请朕和王后到他的军中,替他到天鹅堡当说客,让天鹅堡投降,使他的大军能够顺利来到王城,捉拿你这个背叛了他的反贼。李正坤有多厉害,想来不用朕费口舌,和大人自己便非常清楚吧?”
和重贵道:“这个不劳多说。臣下只想知道,陛下在信中所言是否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