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原孝压低声音道:“我叫韩原孝,来自五华山当阳城,你明白吗?”
杨锓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翻身对着他磕头:
“我明白。韩兄弟既然是五华山密探,恐怕进这城隍大牢得大费周折,不知为何要冒险进来救我?”
韩原孝道:“只要反阴廷,便都是我们五华山的友军,友军有难,我自当援手。请杨兄细说一说你的情形。”
杨锓锷便将如何用计灭掉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及其手下百余名蒙古骑兵,如何攻下一座城池,如何揭皇榜来京,如何在京城被抓,被兵士拷打折磨,全都一一讲出来。
韩原孝听得一身冷汗,暗道:幸亏我来狱中探听情况,获此密情,要不然这个奇鬼若被阴廷收罗去,拜为大将,岂不成为我五华山的劲敌!
当下说道:“杨兄此遭也算是见识了阴廷从上到下的腐朽暴虐,难道还想替阴廷卖命吗?我主公李正坤乃天纵之姿,又求贤若渴,杨兄乃奇能之鬼,不如随我去当阳,投奔我主,建功立业如何?”
杨锓锷道:“韩兄救了我性命,我定然从命,只是这牢笼之中,如何出得去呢?”
韩原孝沉吟道:“这个容我慢慢想办法,杨兄暂且忍耐。”
韩原孝正是李天侯密派到京城的暗探之一。李天侯在京城派了数百名密探,这些密探以十余鬼几十鬼为一个情报小组,互不隶属,互不相识,专门刺探阴廷情报、收买官员大臣,也包括收罗奇鬼奇才等等。
这些情报组织都配有收发报机,使用电报跟当阳城联系,传送情报,接受指令。因为阴天子不肯使阴冥跟阳间接轨,实现现代化,所以五华山的情报组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电报机,阴廷对此毫无所察。
韩原孝回到住处,立即将杨锓锷的情况向当阳城发报。
包振堂和李天侯看了电报,赶紧来到王府,对李正坤禀道:
“恭喜王爷,又得一奇鬼。”
李天侯将韩原孝救治和游说杨锓锷来投的事作了详禀,并将韩原孝电报呈上。
李正坤览毕,对杨锓锷并无多大兴趣,只对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下落震动颇大,对包振堂和李天侯道:
“自打孤放了万方山上开国之君众鬼,这些老鬼都在阴冥境内闹得风生水起,老朱、老赵、老刘、老李、老杨这些鬼自不必说,就连福临都占据了好几座城池,偏偏最厉害的成吉思汗铁木真和忽必烈没有动静!孤一直很奇怪,难不成这祖孙俩在憋什么大招?却万想不到,这祖孙俩竟然阴沟里翻船,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林中小屯,被一个现代小鬼干净利落地干掉了!虽然有我们的密探确言之凿凿地报告此事,但实话告诉二位先生,一来孤不愿深信,二来此事若实,孤深替二位大汗不值,也对那个叫杨锓锷的鬼非常不齿:居然敢暗算两位大汗,使孤寄予厚望的两位皇帝还未来得及大展手脚便折戟沉沙!这杨锓锷实在可恼!这种靠暗算获胜的鬼,我们五华山王府收来,岂非让天下英雄耻笑!”
李天侯道:“主公此言差矣。兵者,诡道也,没有常形常态,两军对垒,诡计叠出,诱使欺瞒,只要能取胜,什么手段都可以使,且都不应受到指责。阳世曾有一个极具影响的人说过一句话:胜利者是不受指责的!正是道出了战争的实质。主公是因为喜欢两位大汗,内心指望两位大汗大闹阴冥,好策应我军,故而对灭掉两位大汗的无名之鬼杨锓锷颇为反感,这种心情臣可以理解,但王爷您想一想,这样具有奇才的鬼魂,我们五华山王府不收归帐下,倘为别鬼所用,不论是阴廷还是其余反阴廷者,都是增加了对手的力量,对我们五华山来讲,都是一种潜在危险。请主公三思。”
他说得有道理,李正坤无词反驳,但总觉得心中不爽,便问包振堂什么看法?
包振堂道:“杨锓锷使诈,固令主公不齿和不爽,臣对这家伙的做法也有跟主公一样的感受,但此事却不能只看杨锓锷使不使诈,必须得看杨锓锷灭掉的是谁。如果杨锓锷用此伎俩灭掉的是普通鬼魂,则杨锓锷只是个藏头缩尾、不敢光明正大接受挑战的小人,但杨锓锷灭掉的可是鼎鼎大名的成吉思汗和元世祖忽必烈,这祖孙俩乃是纵横天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英雄,能灭掉他们的定非等闲之辈。纵算成吉思汗祖孙大意轻敌,阴沟里翻船,也不能改变杨锓锷成为英雄的性质。就象历史上的名君暴主,命伤小人之手,不论是自己不小心,还是天意如此,都不妨碍刺杀他们的刺客名扬天下。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杨锓锷算一个厉害角色,是英雄,我们五华山王府收其归于帐下,阴冥之中不会有鬼会笑话我们。”
包振堂说的也有道理,李正坤同样无法反驳,虽然他心中对杨锓锷还是有些膈应,但既然二位先生都说杨锓锷是英雄,可以收得,便点头应允,命李天侯设法救杨锓锷脱险,前来归顺。
却说阴京平都山南城城隍蒋龟九,自反贼杨锓锷从戍城司南营移来,便一直惦记着,过了几日,估摸着杨锓锷的伤应好些了,便命升堂开审。
杨锓锷和花田虎被提上堂来。
花田虎的伤仍然显得很重,答话也气息奄奄。杨锓锷的情况却不同,虽然身上也血糊糊的,但精气神却得好,似乎前几日的重伤已彻底恢复。
蒋龟九颇觉奇怪,遂一拍堂木,喝道:
“杨锓锷,尔不过一个山野小鬼,居于森林小屯,为何不安于现状,竟敢带着猎户出山,骗杀城隍,占据城池,你可知罪?”
杨锓锷当然有罪,但他此次来京,原本是揭皇榜应召,如果阴廷当真求贤若渴,自然问清情由,赦免他的小罪,拜他为大将,带兵去讨伐反贼李正坤。
可如今杨锓锷已决定投奔李正坤,便不再提揭皇榜之事,而对于灭杀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及百余名蒙古骑兵事,因花田虎并不知情,戍城司也好,城隍蒋龟九也罢,自然都不知情,于是,杨锓锷便装疯卖傻,辩称自己原本带猎户进城卖兽皮,被官府衙役欺侮,万不得已,只能奋起反抗,不小心杀了城隍,为了不让城池生乱,只得暂时占据城池,等朝廷另派城隍之后,他便带着村民离去。
简直一派胡言,蒋龟九骂道:
“尔当本老爷是三岁小儿,由着你胡说!尔的罪行经过花田虎在军营之时已供述清楚,现在供状押在老爷的大堂之上。尔不知悔罪,竟然颠倒黑白,信口胡诌,看来在南营打得少了。来呀,大刑侍候!”
杨锓锷忙道:“老爷容禀:这花田虎乃是城隍衙役班头,就是他带着衙役欺侮我们猎户,逼迫我等自卫还手。不信,老爷再问问他。”
不用蒋龟九问话,花田虎虽然伤势沉重,也没有谁用白粉给他疗伤,但经过这几天的休息,他也已恢复几分,至少能够利索地说话了,听了杨锓锷的胡说八道,早已七窍生烟,难忍愤怒,此时便忍住伤痛,尽力大喊道:
“大人明察秋毫,杨锓锷纯属胡说。是他带着野蛮强悍的数十名猎户潜进城中,混进城隍衙门,杀了我们的城隍老爷,又逼迫我们投降于他。我等衙役迫于无奈,只得假意投降,等机会除去此贼,报效朝廷。这个反贼在大堂上发现招贤的皇榜,便想着来应召,带着小的一同上京。小的假意答应,一进京城,小的便向巡逻士兵主动暴露,为的便是被官兵拿住,好抓住杨锓锷这个反贼。小的所供句句属实,请大人替小的作主!”
对于花田虎这样的胆小鬼,左右逢源,投降反水,什么时候行什么样的事、说什么样的话,蒋龟九清楚之至,对这种鬼的死活,他也不关心,他的全部注意力仍在杨锓锷身上。
因此,花田虎虽作了一大篇自我辩护,蒋龟九全当没听见,命他赶紧闭嘴,然后对杨锓锷道:
“花田虎的话你可听见了,你还坚持刚才的供述吗?如果坚持,本老爷便开打!”
杨锓锷道:“我说言句句属实,老爷不加详查,便要开打,岂非屈打成招,传出去有损老爷威名。”
蒋龟九道:“按你的意思,老爷我还得派鬼去北边小城,调查一番才能问你的罪不成?”
杨锓锷道:“正是此意。老爷既是审案,便须审明是非屈直。如果花田虎指证属实,我认罪便是,可要是花田虎冤枉我呢,老爷难道不查明真相,就这么强行糊涂结案么?”
“好一张巧嘴!来呀,上刑!”
蒋龟九觉得这家伙巧言令舌,不打不会说实话。
如狼似虎的衙役扑上来,将杨锓锷掀翻在地,先用夹棍夹他的双腿。
杨锓锷只感到巨大的疼痛之感源源不断传来,如海似潮,简直生不如死。
用完夹棍,衙役又换上拶子,套住杨锓锷十指,一边两个衙役,拼命往两边拉。
杨锓锷痛得昏死过去。
堂上刑具用遍,杨锓锷除开喊痛,便是大骂蒋龟九为庸官,并无一词相辩。
蒋龟九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