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赵坤摇摇头,接着道:“对了,影卫还查到,元府昨夜来了一个老妇人,经查证,此人正是李嵩的老娘。”
裴元峥站在议事厅的舆图前,指尖刚划过孟津镇的位置。
赵坤关于 “李嵩老娘被元府接走” 的话就像颗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冷意。
“拿亲眷要挟,元晖倒还是老一套。”
裴元峥低声自语,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上李嵩家的标记,眉峰拧得更紧。
“李嵩虽怯懦,却懂工部军械库的门道,元晖抓着他老娘,就是要逼他打开军械库 —— 那工匠,怕是来勘察军械库结构的。”
他转身看向赵坤,声音里添了几分凝重。
“派去盯李嵩的影卫,换成豹营的人。”
“豹营最擅长‘贴影追踪’,能在三丈外跟着目标而不被察觉,且他们懂工部营造的门道,若那工匠真去军械库踩点,能看出他在查什么。”
“还有,凡在洛阳的蟒、狮、虎三营影卫暂时全部编入军械库守卫,今夜就去。”
赵坤闻言,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刀柄。
他抬眼看向裴元峥,眉头微蹙,“大帅,您是觉得…… 元晖今夜就会对军械库动手?”
裴元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案下的暗格里取出一卷绑着红绳的供词,展开在赵坤面前。
纸上是元福的供词,字迹歪歪扭扭,还带着几处洇开的墨痕 。
那是元福被抓时,手抖得握不住笔留下的。
“这个元福虽然不知元晖的具体计划,但还是提供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裴元峥的指尖划过供词上 “大人让我再催催阿尔帕,说‘计划提前了’” 这句,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
“据元福所说,这个阿尔帕是突厥贵族,且与元晖来往频繁,所以他应该就是阿史那?奚纯留在洛阳的使者。”
他顿了顿,将供词卷好,重新放回暗格。
“我们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凭借元晖最近的种种举动,也能猜出一二。”
“李嵩家突然出现的工匠,魏景罢官后突然暴富 —— 这几条线索串起来,不用想也知道,元晖是要让李嵩引工匠开军械库。”
“打开来干什么,自然是用里面的兵器武装死士。”
“这些死士可能是元家豢养的,也有可能是突厥人,甚至是瓦岗残兵。”
“至于动手的时间……我要是元晖,宜早不宜迟。”
“与其等着被影卫一步步查到真相,不如早日拼死一搏!”
赵坤这才恍然大悟,躬身时动作比刚才更恭谨了几分。
“属下明白了!是属下之前没把这些线索串起来。”
“不是你的错,元晖藏得深。”
裴元峥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军械库的布防图上。
“传我命令:蟒营人马,今夜戌时前赶到军械库西角门,伪装成工部巡查的工匠,盯着李嵩的人。”
“狮营人马,埋伏在军械库内的兵器架附近,弩箭上抹‘麻沸散’,留几个活口。”
“虎营人马,在军械库外围的街巷巡逻,封死所有退路,别让一个人跑掉。”
他抬眼看向赵坤,眼神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告诉三营都统,今夜的事,只许成,不许败。军械库是洛阳的兵器命脉,绝不能落在元晖手里。”
“属下遵令!”
赵坤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如钟。
“属下这就去传命,三营所有人,两个时辰内必到军械库就位!”
话音落,他转身大步离去。
玄色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烛火轻轻跳动,映得舆图上洛阳城的街巷忽明忽暗。
裴元峥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柱后,才缓步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
午后的风裹着西市的喧嚣涌进来,带着葡萄酿的甜香、胡饼的麦香,还有洛水的湿润气息 。
胡商拖着长腔的吆喝 “葡萄酿,西域来的葡萄酿哟”,小贩敲着梆子卖胡饼的 “咚、咚” 声,南门外船夫招揽客人的 “坐船咯,去对岸只要五文钱”。
这些声音层层叠叠绕在耳边,织成一幅热闹的洛城昼景。
可这热闹里,却藏着一丝诡异的沉寂。
在李嵩家附近的街面,有一家茶馆,就在他家斜对面。
穿灰布短打的汉子临窗而坐,面前的粗瓷茶碗早已凉透。
他却只偶尔抬手虚晃一下,指尖甚至没碰到碗沿,目光始终锁着斜对角李嵩家那扇朱漆大门。
再看巷口,卖糖人的老丈蹲在小马扎上,手里的糖勺悬在熬得冒泡的糖稀上方,迟迟没落下。
眼角的余光却像粘了胶,频频往李嵩家后墙的狗洞瞟 。
这些都是影卫的暗桩,早已按他的吩咐,把李嵩家围得密不透风。
裴元峥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沿的木纹,心里却半点不敢放松。
这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元晖的死士、突厥的爪牙、瓦岗的残兵,此刻或许正藏在某个角落,盯着军械库、东粮仓,还有他的大帅府。
他抬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剑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思绪 。
元晖敢动军械库,必然早想好了应对羽林军的法子,若只靠蟒、狮、虎三营影卫,怕是不够稳妥。
他收回目光,转身走回舆图前,指尖在羽林军驻守的四城标记上反复摩挲。
东粮仓、西市、南市、北门,三万羽林军分驻四处,看似布防严密。
可一旦元晖能有办法引走大半兵力,大帅府和军械库就会陷入被动。
“来人。”
裴元峥扬声唤道,门外的亲兵立刻躬身进来。
“传羽林军统领高长恭,即刻来帅府议事。”
一旁的陈平连问道:“大帅觉得光靠影卫,还不够稳妥?”
裴元峥点点头,“我不知道元晖到底能调来多少死士,还是得做一些万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