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的担忧不无道理，实力达到恶魔大君的层次，常规道理根本不适用，有什么后手都不足为奇。
不过相对应的，如果能解析出祂的部分力量原理，也可能获得极大好处——如果在和平年代，凡诺怎么也要尝试说服一下洛，如今也只好断了念头。
“本圣知晓了，但若你无法稳定封印……”
“人类，无需汝多言。”
辛达拉贡淡淡扫了凡诺一眼，极具压迫性的金色竖瞳将他剩下的话挡了回去，有她在，除非恶魔大君真身降临，否则封印岂有碎裂道理！
于是关于刻拉古斯残片的处置就这么定了下来，临走前，艾伯特叮嘱洛照看一下海珍珠，虽然他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但灵魂层面不是他擅长的区域，说句丢脸的话，他灵魂魔法的造诣还比不上洛。
洛自是应下，察觉到三圣果真不了解无脸天使的存在，她也就没提，这种事最好还是了解部分真相后再做决定。
与辛达拉贡一起刚回到银辉号，就看到甲板上等待的露娜，脸上的担心之意怎么也藏不住。
洛心中的凝重悄然缓解大半，露出一个“我很好”的笑容，飞到露娜身前，还没说话，额头就迎来了一记爆栗。
“呜~”
露娜眉头一挑，捏起洛的小肉脸，佯怒道：“别以为你实力长进了就能冒失了，遇到危险一切以自己安危为重，听到没有！”
“听到惹~”
听到自家弟子乖巧的回答，露娜才轻哼一声，揉揉被捏的脸蛋，柔声道：“但是，老师觉得你今天很帅呢，有我当年的三分张扬。”
“……老师，你好自恋。”
在嘉奖一发弹脑门后，露娜风风火火离开了银辉号，场地还是留给弟子和她朋友比较好，她这个不称职的老师就低调好了。
洛也感知到维古利亚和曼艾达赶来，知道他俩是在担心自己，干脆邀请两人去询问里昂。
路上，洛尽可能挑选不那么危险的说辞告诉两人发生了什么，最后皱眉看向被福音会成员围住的里昂说道：
“所以我觉得他一定看到了违背常理的真相，所以他必须要活着，起码在得到回答前不能死。”
曼艾达一边思索一边提出自己的疑问：
“可是，小洛，众所周知，超凡者的性情与亲和属性有莫大关联，按照当时情况，对方显然被允许存在于充满光明力量的神圣域地，必定与黑暗对立，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呢？”
“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天使毕竟与我们不是一个种族，间隔年代也十分久远，正如化形魔兽拥有兽形与人形一样，也许居住在光明神国内的天使也拥有不同形态呢？”
曼艾达的猜测不无道理，只是洛仍记得“本我失真”与“规则异化”两个看起来就十分糟糕的状态。
扭头看了看肩膀上无人看得到的加勒加，猫儿正在舔爪子，爪尖隐隐有细微的金光与白光流过，注意到洛的目光，加勒加停下动作，平静开口：
“曼艾达所言藏有部分真相，剩下那部分需要洛去寻找。”
说完继续舔爪子，看得洛心痒痒的，猫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藏秘密了，明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透露太多。
坏猫！
福音会圣女走来，众成员纷纷让路，也露出中间被两名五阶成员按住的里昂，看到洛到来，他挣扎的动作明显轻了下来，显然没有忘记在位面碎片里发生的事。
见他不打算挣扎了，那两名成员也松了力道，朝洛行礼退开，“圣女大人，请小心这人，他看起来不太愿意配合。”
“我明白，你们该做就做什么吧，无需担忧。”
众人这才缓缓散开，就这次意外小声议论起来。
随手一挥，结界隔绝内外，洛眼底泛起金芒，里昂的信息顿时一览无余：
＜西恩·里昂
种族：人（猛犸血脉：0.21%）
性别：男
年龄：九十八岁
出生地：阿坎蒂亚位面-卡洛夫帝国-西恩家族
职业：强袭骑士
属性亲和：土
魔力阶位：超凡五阶
灵魂阶位：超凡五阶
气血阶位：超凡三阶
心灵境界：磐岩之心
人生经历：新纪历年出生于西恩家族（侯爵），五岁修炼，二十岁进入蜕凡境，二十五岁晋升超凡，成为西恩家族最具天赋的族人，但因血脉纯度过低，被剥离家族核心地位，五十二岁晋升中阶超凡，离开卡洛夫帝国前往历练，七十八岁晋升五阶超凡，被家族紧急传信回归，得知家族被剥夺侯爵之位贬为男爵后答应出面成为家族年轻一代领军人。
状态：骑士殿的加护（永久）、猛犸血脉（未激活）、心灵坚韧、负面情绪抗性提高、……、未知的关注（持续增强）、心灵崩坏（1.2%）＞
一个有点天赋的年轻骑士，修行心灵与魔力，很传统，也很正统，倒是经历让洛明白为什么他看自己的眼神总带着些许复杂，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下西恩侯爵被贬，他大概一辈子也难以得到家族的拉拢吧。
洛不清楚对于里昂这种人来说家族的重要性有多大，但那些都不重要，最后两个在微微闪动的状态才是洛关注他的原因。
消耗更多神力，两道神秘的状态渐渐显露更多信息：
＜旧约天使的关注
你的心灵（自强品性）获得旧约天使承认，祂将接引你回归神国，无论何时、何地，你终将回归光明神国＞
＜心灵崩坏（1.2%）
受旧约影响，原心灵将逐步崩坏，被全新心灵取代，不可停止，不可逆转。＞
旧约？旧约天使？
从未听闻过，等下问问辛达拉贡小姐吧。
洛深思间，里昂却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与那一双纯金色的眼眸对视，他好像直面某种不可言语的伟大存在，灵魂、思想、意识顷刻间陷入停滞，魔力失去约束，开始变得躁动，让灵魂之海产生丝丝刺痛。
忽然，灵魂深处似乎上浮了什么，让里昂思维从停滞回到清明，连忙重新控制魔力，才发现身体已经冒出一层冷冽细汗。
“银发魔女？”
他自己也未察觉到此刻面对洛时的无力感和敬畏淡了些许，话语中也多了几分冷静。
而在洛眼中，里昂的“心灵崩坏”从1.2%突然跳到1.5%，眨眨眼，洛中断神术，瞳孔恢复赤红之色。
“不想被当做猴子观望，就随我们来吧。”
里昂内心无端浮现“被看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在意”的念头，不过很快就被压下了，考虑到家族面子，他默声跟了上去。
银辉号后甲板因为风景因素鲜有人在，正合适交流，四人找了处无人之地，洛挥手制造一副桌椅，示意其他人坐下。
“多余的话我便不提了，你在阶梯终点看到了什么？”
面对洛的直截了当，里昂意外地没有太犹豫，以颇为平静的语调开口说道：
“很遗憾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给那个东西下定义，如果要描述的话，我想，它就像是正确的谎言，在无穷无尽的虚伪、崩溃中隐藏着独属于祂的善良……”
“不，我需要你说出真相。”
洛端坐在椅子上，十指交叉立于桌面，深邃的眼底有微光流转，“不是某种描述，不是某种解读，只是第一眼看到的，不加以任何修饰的本质，那是祂的真相，是隐藏在你记忆中的真实，不要被祂影响，说出来。”
“不要被祂影响……”
里昂喃喃，眼中浮现迷茫，进而变得空洞，就在维古利亚和曼艾达摸不着头脑时，里昂突然捂头痛苦哀嚎起来。
“不！停下！啊啊——该死的！快停下！我想起来了，我是西恩·里昂，祂，那个怪物不是天使！对！祂要抓我！”
里昂似乎陷入极端激动中，抓住自己头发狠狠砸碎桌子，让维古利亚和曼艾达警惕大起，迅速释放魔力隔开双方，却被洛抬手制止，她双眼愈发明亮，声音带着某种奇特的引导：
“祂要抓你，你是猎物，但你不应成为猎物，稳定内心吧，直面祂，为什么祂要抓你？”
里昂猛地站起来，淡棕色的瞳孔扩散出一丝丝乳白色，而后身体一震，土魔力激荡，将那一丝乳白色压制回去，清明回归片刻，激动喊道：
“魔女小姐，让骑士不要再靠近光辉之门，那个怪物在蹲守具备某种特性的适格者，去填补缺失的那部分……啊——”
乳白色再度在里昂眼底浮现，迅速淹没清明，洛皱眉，加强灵魂魔法效果，却被某种屏障直接中断反弹回来。
里昂的惨叫很快停下，不祥的氛围升起，维古利亚和曼艾达已经把手放在剑柄上，一旦对方有异动，他们必会雷霆出击！
“其实你们不必抱有太多敌意，是我心胸太狭隘了，才会惹祂不喜。”
里昂缓缓抬起头，模样与刚才别无一二，唯有从语气听出细微变化，“三位，请放心，我没有被祂控制，只是我从祂的想法中明白了一点事，我现在还有些迷茫，所以很抱歉，暂时给不出太多解释。”
＜心灵崩坏：3.9%＞
“哼！别当我们是不谙世事的潜修派，在主人无意识状态下修改记忆乃至意识的手段可太多了，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相信！”
维古利亚冷哼一声，引起里昂无奈的苦笑，他耸耸肩，摊开双手，大有慷慨就义的模样，“反正我的实力肯定不如魔女小姐，如果你们实在不相信，大可以在这里处理掉我。”
＜心灵崩坏：6.8%＞
维古利亚讥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死了也不违背我本心，如果你试图动摇我和曼艾达的心境，那算盘可就打错了。”
曼艾达眯起双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剑柄，他知道里昂肯定被改变了，但幕后的祂似乎不在意里昂的死活，不如说，死了的里昂更符合祂的意图。
献祭……不对，弃子……也不对，迷惑……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对！
曼艾达眼中精光一闪，里昂刚刚清明时提起过天使，而天使通常与光明神有关联，虽然从超凡者角度出发去推测里昂的行为也很正常，但如果从宗教角度去理解才更贴合天使的身份。
恰巧，各大宗教均有一个相似的观点，那就是追寻神明脚步，当足够虔诚时，死后便能升入神国，获得永恒的安宁（或者别的什么）。
曼艾达回想起家族藏书中记录的一段话：传闻，有实力强大的狂战神信徒在长达百年的不休止战斗中力竭而亡，他的心在躯体死后依旧跳动，鼓动着滔天战意，其纯粹，连战神也为之赞许，将他从冥界中抢回带入神国，去继续他不曾停下的战斗。
如果祂碍于某种条件无法让里昂自杀，那么，让他回归神国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死于特定情况中了，比如不屈、英勇。
“利亚，你淑女点，别对西恩男爵的少爷那么没礼貌。”
闻言，维古利亚差点没拔剑架到身边人脖子上，不过看到他英俊脸容上的平静后，维古利亚立刻明白了，哼哼两声退到洛旁边，她倒要看看这家伙的脑子有没有用。
曼艾达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大贵族的高贵气质自然而然浮现表面，“里昂，我为我恋人的无礼为你道歉，你知道，我们无法完全相信一个未知的、大概率带有恶意的强大存在。”
里昂被一番话整茫然了，试探性问他：“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心灵崩坏：7.9%＞
“当然不，我要说相信，你也不会信，既然大家都信不过彼此，索性跳过这个话题，谈一点比较切合实际的话题。”
“切合实际的话题？”
看着彬彬有礼的曼艾达，里昂脸上的茫然更重了，难道刚才的谈话全是废话吗？
＜心灵崩坏：8.2%＞
“对，更切合实际的话题。”
曼艾达优雅理了理深蓝华服的衣领，领口的飞龙银白徽章闪烁着独属于维曼家族的荣光。
“我听说过你，西恩·里昂，被现任西恩男爵——西恩·马卡里，也就是曾经的西恩侯爵的三弟，从银辉荒野边缘召集回归，成为家族最天才的骑士，享受家族倾力培养。”
曼艾达话锋一转，微笑道：“你很希望得到家族承认，对吧。”
里昂不可察皱皱眉头，淡淡道：“我不否认，以前确实如此，但见过祂的存在后，我才知道，局限于一个男爵，一个帝国，一个位面太过狭隘，我们应该将目光放得更长远，才能触摸更高的层次。”
＜心灵崩坏：9.6%＞
“不错，我赞同你的说辞。”
曼艾达依旧一脸从容的微笑，“我只是觉得可惜，你拥有如此高的野心与眼界，却永远达不成理想的境界。”
“什么意思？”
里昂语气稍冷，“恕我直言，哪怕你贵为维曼家族的少族长候选人，地位崇高，可论见识，你可未必比得上我，又怎可一语否定！”
＜心灵崩坏：9.8%＞
“见识？那你认得出，这是什么吗？”
曼艾达轻笑一声，隐隐夹带着怜悯和惋惜，缓缓拔出腰间骑士剑，一抹蔚蓝闪过，长剑出鞘，带来冰凉之意，然而不等里昂疑惑，下一刻，一点寒意迸发，迅速蔓延长剑剑身，凝结成刺骨冰剑！
两股隐晦的伟岸气息从剑上散发，让里昂震惊不已，这两股隐晦气息竟然远比那个祂更尊贵、古老，二者相比，宛如萤火对太阳，自取其辱！
“这怎么可能！！”
＜心灵崩坏：9.8%＞
“没有什么不可能。”
曼艾达散去魔力，收起水渊剑，语气诚恳：“我理解你，所以才会替你惋惜，唉，可惜了。”
里昂似乎受到巨大打击，低头望着双手不断喃喃：“不可能，这不可能，祂说我是特殊的，不可能……”
＜心灵崩坏：9.9%＞
忽然，里昂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正好对上曼艾达意味深长的笑容，急切说道：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不对！你一定知道怎么做，对不对！快告诉我！”
不料曼艾达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扭头看向一直在观望的洛，“我可做不了决定，毕竟，救下你的人，是她。”
同时一道传音落到洛耳中：‘小洛，他内心乱了，是个好机会。’
洛明白曼艾达的打算，重新构建新桌子，示意里昂不要那么激动，坐下来慢慢聊，里昂深吸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只是这次没有选择入座，微微绷紧的身体暗示其内心仍然不平静。
洛没在意，悠悠说道：“你是个聪明人，答案就在你心里。”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在逃避呢？祂，真的值得你放弃一切？”
里昂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几分，脸上满是纠结与犹豫，曼艾达适时提出建议（火上浇油）：“身为无信仰者，你更清楚我们力量的来源，你现在还清醒，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好好考虑清楚吧。”
里昂脸上的纠结快凝成疙瘩了，在洛眼中，〈心灵崩坏〉不断在9.9％与10.0％间跳动，她默不作声，曼艾达和维古利亚也沉默下来，静静看着里昂会做出什么选择。
半晌，他拧结的眉头松开，眼神重新坚定起来，“我会仔细考虑的，感谢诸位的提醒。”
随后目光直视洛，“如果某一天我成功了，到时候还请魔女小姐给个面子，让我替西恩家族做个了断。”
此话一出，彬彬有礼的曼艾达、淑女优雅的维古利亚顿时拔剑而起，水渊剑指眉心，凛冬剑刺心脏，后者直接破口而出：
“你别给脸不要脸，果然还是死在这里最好！”
里昂这次却洒脱哈哈大笑起来，以指作剑拨开水渊剑挡下凛冬剑，“不要那么激动，相识一场，留点面子呗。”
“敢把主意打到小洛身上，你哪来的面子！受死！”
要看事态急转直下，洛内心直感无语，索性撤掉结界术，“曼艾达，利亚，我们去看望一下珍珠吧，不必管他。”
维古利亚轻“啧”一声，不爽收起凛冬剑，要不是双方有阶位差距，她高低先给这不要脸的家伙胸膛开个血洞！
“算你走运！滚！”
里昂耸耸肩，对洛行了一礼，慢悠悠离开了银辉号，与刚才判若二人。
〈心灵崩坏：9.7％〉
〈不屈之心：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