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比赛结束,所有的种子宗门都成功通过了第一轮的考验,由于前三十位的宗门和九十、一百位开外的宗门差距实在太大,所以很难出现意料之外的情况,再加上强势方的宗门不会在首轮就派出强手、亮出底牌,所以大家看得也有些混混欲睡。
下午的比赛终于有了看头,基本上是实力相近的宗门之间互殴,总算有了悬念。
“师兄……到我们出场了。”
在休息区等候的横江派弟子拍了拍大师兄林嘉德的肩膀。
“嗯……哦!……好的,大家做好准备。”
另一位女弟子有些担忧地问道:“师兄,从昨天开始你好像就有些神思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准备上场吧。”林嘉德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他其实是个很在意旁人看法的人。
“下一战,第一轮第四十六场,横江派对阵点金会——”休息间外的报幕声已经响起,容不得横江派的弟子们多想,他们现在必须要赶紧出场了。
两派的弟子脸色庄重地从擂台两头的休息区中走出,登上高高的擂台,站在了裁判的两侧。
石承听到了报幕声和横江派的名字,枯燥无聊的他终于抬起头来瞟了瞟赛场,虽说两边的关系算是那种熟了但又没完全熟的程度,但他发现自己和横江派还挺有缘分的,自己来到魏国后签下的第一单生意是横江派的,燃灯剑会上横江派的首战居然也是在自己的看台下面。
对于石承而言,前三十多场的强弱对话没有什么看头,强势的宗门不可能在第一轮就亮出底牌,而后面三十多场对阵的宗门其门下弟子相对石承而言又实力较弱,依旧缺乏看头,所以这一天对石承而言都是颇为枯燥的一日。
台下那边,点金会的门人礼节性地和横江派弟子打了招呼后,三个发色各异,脑袋尖尖的“笔杆子”便不屑地抱臂在胸,低声对横江派门人嘲讽道:“喂,对面的小鸡子,现在认输退赛还来得及,一会儿被爷爷们打断了腿,可就不是丢面子那么简单了!”
林嘉德身边的女弟子黄莹闻言大怒,娇叱道:“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道友未免过于自负了些,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一个脾气暴躁的点金会门人怒极反笑,“哼,小丫头片子真是大言不惭!就先拿你来喂喂我的大刀片子!”
正在此时,裁判已经鸣笛示意比赛开始,虚假的客套霎时结束,那名脾气暴躁的点金会门人立时急不可耐地拔出身后的大刀片子,劈头朝着黄莹的天灵盖斩了下来!
“师姐小心!”横江派出阵三人当中最年轻的郭尚先连忙冲到黄莹身边,挥剑帮助黄莹挡下了这雷霆一击,饶是如此,大刀上传来的蛮横巨力也是将二人的手臂震得隐隐发麻。
林嘉德还有些恍惚,见师弟师妹吃瘪,这才反应了过来,抽出长剑准备上前相助,但是另外两名点金会弟子已经抓住了林嘉德失神的空当,联手围攻上来,一时间险象环生,打得林嘉德左支右绌。
短短三十个回合后,横江派这边已经是险象环生,身材魁梧、体壮如牛的火爆修士以一己之力用大刀片子压制住了黄莹和郭尚先二人。而横江派弟子中修为最高的林嘉德被两名点金会修士围攻,一时间无法脱身。
场边已经有不少年轻修士为点金会的火爆修士叫起好来,横江派门人那边则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万分。
“林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上阵前吃了长老给的丹药,怎么看上去却有些恍惚啊?”
“点金会那个大块头怎么恁的厉害,黄师姐和郭师兄两人联手竟然奈何他不得?”
“那个西陆丹师卖给我们的不会是假药吧?”
“别胡说!”牛焕狠狠地瞪了那名乱说话的弟子一眼,“这明显是嘉德心绪不定,才乱了方寸,跟药石有何干系?唉……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范易被林嘉德的表现气的吹胡子瞪眼,恨恨地跺了跺脚,但无计可施的他也只得长长叹息,索性别过脸去不敢再看场上的情景。
“老石,横江派是不是要栽了?”吴能傻了眼,“明明从我们这边买了那么多药……”
“那林嘉德自己心绪不定,怪得了谁?”铁面淡淡地说道,“心意是武道之本,心都乱了,哪怕服用再多的丹药,动起手来也是破绽百出。”
“再看一看,离分出胜负其实还早着呢。”石承却懒洋洋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倒不是石承强行为横江派挽尊,心思敏锐的他已经留意到了场上微妙的变化。
黄莹和郭尚先虽然狼狈,但并未有落败的迹象,反倒是一开始狂冲猛打的点金会修士,在三十个回合之后,耐力明显开始下滑,已经出现了此消彼长的态势。至于林嘉德那边,他毕竟是个修者境高阶的修士,面对两个境界不如自己的修士的缠斗,虽然一时间腾不出手来,但是自保的余地还是大大的有,只要点金会的暴躁修士被黄、郭二人联手翻盘,场上局势顷刻间便会化为三打二的态势。
“这就是乱嗑药带来的问题啊。”石承在心中感叹道,他这一天下来,看到的脑袋发尖的修士如同过江之鲫,可见魏国武林滥用药物的情况有多么严重,而谨慎用药的宗门反倒成为了格格不入的异类。在这种修炼模式下,修士们空练出来了看似结实强横的肉身,但身体的耐力却也在药物的侵蚀下逐渐下滑。这种模式下培养出来的修士,若是快战猛战自然令对手生畏,但只要被敌人拖进持久战中,迟早会因为耐力快速下滑而饮恨败阵。
“绒儿大人,我们在这看了大半天了,但是真正堪称惊才绝艳之辈竟然也就一手之数而已,真是无聊。”坐在洛绒儿身边的洛颖警觉地盯了盯周围,发觉没有外人留意自己时,便偷偷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一旁的吴懈冷笑道:“都说武运乃国运,果然一点不错。今日的魏国早已不复往昔之鼎盛,其修士界自然也渐渐走向颓废。”
正在皱眉低头看信的洛绒儿听到身边下属们的议论,淡淡地笑了笑,“什么惊才绝艳之辈。你们若是也像我一样亲眼见证过小圣女成长起来的过程,才知道在她的面前,全天下的修士不过都是灌了铅的顽石罢了。”
洛颖、吴懈二人肃然,身为这世间唯一一个在十四岁的豆蔻年华就踏入宗师境的修士,临月城的小圣女洛雪儿从来都是家族和临月城这个国家的骄傲。她多年来一直潜心修炼,在修为上早已超越了家族的长辈,如今她修为已经深不可测,更有人认为,洛雪儿或许已经成为当今人族的第一高手。
“大人,您从下午收到密信后就一直眉头不展,甚至无心在乎燃灯剑会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心思敏锐的洛颖问道。
“甘谷镇洛升死亡的血案,魏国官府这边出具了初步的结案告书。”洛绒儿脸色有些阴沉,“目前没有任何线索能指向某一个嫌疑人,此案被上报到了岭南州衙,负责此案的捕头李春认为,本案的凶手可能是宗师境的高手。”
“这不可能!”吴懈失声道,“宗师境的高手,怎么会深夜来暗中刺杀一个小卒子?我看多半是魏国人想要搪塞我们吧?”
出乎洛颖和吴懈的意料,洛绒儿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魏国人给我们的告书上写得特别详细,没有线索是无可奈何的事实,至于为何李春捕头推断凶手是宗师境的高手,是因为哪怕衙役们翻遍了整个甘谷镇,也只在客栈附近的林子边缘发现了一些杂乱的脚印,而且林子当中没有找到使用过空间传送法宝的痕迹,若非凶手是能凌空御风而行的宗师,如何解释他凭空消失的事实?”
“可是……这……”洛颖和吴懈面面相觑,却又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不管怎样,我已经传讯回国,命人调查洛升的人际关系和他此行前往魏国之前的行迹,看看有没有和谁结仇的可能,相信不日会有结果。”洛绒儿沉吟道,美眸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但是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方向。”
洛颖连忙低声问道:“请大人为属下解惑。”
“虽说魏国官府未能找到足印和林中脚印相吻合的人,但如果……凶手真的就是当夜客栈里的人呢。”洛绒儿的目光凝重了起来,“洛升是高阶武者境修士,如果要一剑封喉地在他想要逃跑时杀死他,修为只能在他之上……这说明,当夜有能力作案的……只有……”
洛颖对洛升遇害一案的情况有所了解,她忍不住捂住了嘴,低声惊呼道:“如果没有其他隐藏的高手,当夜有这个能力的,只有那石承和铁面二人!”
“是他们!”吴懈悚然一惊,忍不住看向远处的石承三人,“可是……为何?我们临月城跟他们三人素不相识啊!而且王夏生和洛妍妍都说,当时在驰道上是石承三人救了他们一命,若石承或铁面真有歹意,何必出手相助呢?”
“其实……驰道上的劫匪……”洛绒儿欲言又止,“罢了,这些事情你们暂时不需要知道。”
她双手按了按,示意属下冷静,“目前,我也只是猜测,若有真凭实据,早就能将凶手定罪了。在调查真正结束之前,你们莫要到处声张,那石承现在已经是魏国太子面前的红人,身份不比往常,决不能意气用事。”
“属下明白。”二人齐齐低声应诺。
石承当然不知道,自己居然在洛绒儿的心中被当成杀人疑犯来看待了,他还是百无聊赖地扫视着赛场,想要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视线胡乱扫视间,石承忽然看到,在比赛场地最外侧的一处护栏上,竟然落下了一只胖乎乎的肥鸟,再定睛一看,原来是魏国特有的灰羽隼,此鸟体内多脂,羽毛厚密,即便是在寒冷的冬日,也可以四处翱翔而无须南下过冬。
那灰羽隼神气十足地晃着小脑袋,球状的身子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它时不时低下脖子,用尖尖的嘴清理着油光发亮的羽毛。
石承一下子莫名来了兴趣,充斥着无聊的脑袋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问题,如果没有擂台护罩的存在,现在场上修士们比武时的余波能否把那只肥鸟从栏杆上震下来呢?
“让我先来测测距离。”石承邪魅一笑,这段时间他的数算能力突飞猛进,于是他伸出右手,竖起大拇指,用手隔空测算擂台边缘到护栏的距离。
此时,场上的林嘉德虽然自保有余,但是眼见己方情势不妙的他心情越发低落,昨日师叔恨铁不成钢的言论言犹在耳,让他出手时更加没有章法。
一个点金会的弟子瞅见机会,一个地滚式后接一个扫堂腿,居然踢中了林嘉德的小腿,林嘉德一声闷哼,跌倒在地,另一名使用铁杖的点金会修士见状大喜,挥杖劈下,和队友协力,准备给林嘉德最后一击。
看台上,点金会的门人彩声雷动,而横江派那边死气沉沉,几个长老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黄莹和郭尚先见状大惊,原本好不容易稳住局势的他们一下子又慌了阵脚,落入下风。
林嘉德用剑拼命挡下了两名点金会弟子的夹击,但是他的心越来越乱,随着手中兵刃上传来的压力渐渐增大,他的心中也越来越绝望了。
“果然……师叔说得不错,我就是个只会拖后腿的累赘……”
就在林嘉德的手即将失去力气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无意识间侧向看台,很快,他疑惑地“嗯”了一声,因为他在无数张失望的脸中,竟然惊讶地发现石承正在对他露出自信的笑容,时而眨眨左眼,时而眨眨右眼,还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石公子……这是在……鼓励我站起来吗……”林嘉德睁大了双眼,随即他泪流满面,“居然……还有人……愿意相信我!”
下一息,林嘉德的体内迸发出了无尽的名为“羁绊”的力量,他一声长啸,双臂一振,两名点金会弟子猝不及防,被林嘉德真力一震,二人登时仰面朝天,栽下了擂台!
“师妹、师弟,坚持住啊。”林嘉德仿佛爆种了一般,整个人聚集起全身的力量,向着点金会的暴躁修士扑了过去,那名点金会修士经历了长时间的苦战,已经开始气息紊乱,再加上自以为两名同门已经得手,便没有再留意身后。这一疏忽不要紧,等到暴躁修士察觉到身后有人来袭时,大惊之下的他再想抵御,已经迟了。
暴躁修士的后背上挨了林嘉德全力的一掌,他双眼翻白,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高高地飞出了擂台。
“师兄,没事吧!”黄莹和郭尚先喜极而泣,围了上来。
“我们……赢了。”林嘉德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
他已经没有心力去听观众席上混乱的动静了,只听得裁判高声宣判道:“点金会三人全出擂台,横江派获胜!比分——三比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