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郝南后明悦溶没立刻回去,倒是耷拉着拖鞋去附近的超市购物,十几分钟后推着购物车回了家,又绕过曲折的长廊过道带着一堆零食速食到了南苑卸货,再次推着车出来时看见人头密集的超市门口也只当看不见去小门还了购物车。
自知是因为郝南过来之后这来的狗仔多了不少,更何况明悦溶也算是半个明星,随便拍点什么也是小新闻。
而明悦溶本人绕过人群回了家,进了小门没有立即关门,反倒是隔着打开的门去看外头的行人。
默默良久最后还是阖上门。
回到南苑后先是明悦溶规整了带回来的食物,频繁的来回搬动带来一身汗,洗漱完也没像以往一样往床上瘫倒,反倒是来了书案前。
明悦溶平时写的字龙飞凤舞,捏着毛笔沾了自己胡乱磨出来的墨,过于湿润的笔尖滴下一滴晕在纸上。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几个字歪歪扭扭,边缘处更因为水墨没融合晕出毛绒绒的毛边,明悦溶却没再写下去的心情,将笔往笔洗那一丢就回了那边属于她的房间。
庭院深,一个人几乎造不出多大的动静,明悦溶在南苑蜗居,时间飞速流转,她在亭松住到年二八才被人挖出来去参与了明弘与苏吟的订婚宴。
明家和黄朔都知道年二九明悦溶不会往别处去,但实在是苏家选的时间太凑巧,在微信上跟她说过婚礼进度的明弘也很为难,倒是明悦溶没什么大反应,只说二八让黄朔过来将她捎过去就将话题带过。
宴席上明悦溶跟苏吟正式见过面送出礼物,一起被邀请来的郝南和施和静对她挤眉弄眼,明悦溶只好离开黄朔身边换了桌子坐。
“明弘哥真是闷声干大事哈,中秋我还听舅舅舅妈念叨他的婚事这就落地了。”
施和静低声跟她八卦,明悦溶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苏吟是国庆前才调过来的,我去送饭的时候见过一面感觉有点猫腻我哥还不认呢,国庆假期又正好去一个地方玩当搭子,后头我真不知道了。”
反正双方父母都很满意,苏吟性格很好,跟明建军和李香秀相处非常和谐,在明家坦白明悦溶因为‘失恋’导致的抑郁以及他们决定将人留在家里之后也没有草率答应而是先去与父母讨论。
苏家父母一个是市里路政的领导一个是汉市重点高中的校长,将苏吟考到这边也是跟着家里的安排,遇见明弘之后苏父已经将明家调查过,除去一些机密文件外明家已经是他们的完美亲家。
明弘有功勋在身,现在年纪轻轻已经位置已经不低了,而那个据说抑郁的明悦溶档案干净得不正常,这种情况苏家见也见得多了。
确认订婚宴之前苏吟跟父母彻夜长谈,三人都确认不太介意明悦溶的这个‘可能’后松口,只说订婚宴上要见到明悦溶,而明家对这个要求完全没异议。
谁家哥哥订婚妹妹不回家的?只是时间上犯了难,也还好明悦溶愿意为了哥哥妥协。
本来就是年节前后,明弘询问过老丈人意思后除去一些亲朋好友还将请帖送到了黄朔与施和静那边,今日一个不缺,一家子亲人都在。
施和静看着笑吟吟的舅舅舅妈也有点理所当然:“也是,他们都在体制内,该审核的上头都查过了,看对眼了当然要抓紧了。”
明悦溶点头,捏着杯子的手晃啊晃看着里头的果汁晃动,苏家人的打量有点明显,或者说对她‘蛇’的那部分来说还是太明显,注视让她不太舒服。
郝南抱着郝郝原本没说话,抬头看自家老婆时发现明悦溶的脸色有些差,刚想提醒黄朔注意明悦溶时宴会厅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原本满脸笑意的明弘表情有些凝重,让苏吟带着父母往后边去后对黄朔和明悦溶使了个眼神,确认接收到并且他们开始走动后明弘拉开门,也在下一秒举起双手。
“明组,恭喜啊?”
来人明弘并不陌生,是当初他所在的特殊小组的队友毕訾,带着六七个人并且全部装备齐全,手里的家伙看起来也是真枪实弹。
“恭喜我的方式是这样?”
明弘沉着脸毫不畏惧,毕訾也渐渐缓下笑意:“特殊部门搜查羁押的流程你都清楚,我来抓人不需要逮捕令。”
他说着身后的那几个人一拥而上,宴会厅门口站着的明弘和中间站着的黄朔还有护着剩下的人站在后门的明悦溶被他们按到在地,明悦溶被押走之前还不忘安慰舅舅舅妈:“没事,我们很快回来。”
熟悉的套头和漫长的路途,明悦溶再次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之后坐在审讯室里,毕訾坐在玻璃对面的麦克风前沉默,最后还是没先审平静的明悦溶,转身出去了。
审讯室是灯光很亮,长时间的静默和照亮很自然的令人有困意,明悦溶右手被拷着便用左手撑着打盹,半梦半醒间有人问她。
“试图渡劫的,是你吗?”
这道声音阴柔听不出来是男是女,明明是问话却像呢喃细语,但凡是个平时没把门的说不准就被套了话了。
而明悦溶遵从身体反应,猛然一抖后惊醒,睁眼看见眼前的单面玻璃后深呼吸:“什么渡劫?”
玻璃对面的人沉默,几分钟后音响里传来一个浑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前天的天气异象你不会不知道。”
“我还真不知道,我在家里每天事情很多没时间上网。”明悦溶对此没撒谎,她独居的日子除去某天想吃外卖或者放音乐之外几乎不太需要接触网络,更不要说去看什么国民级别的大八卦。
对面又是沉默,然后一个年轻些的声音传来:“你确实没搜索过,不过既然你隐居那么久,为什么又出来了?”
“我哥订婚,我出现也是很正常的吧?而且我没有隐居,朋友来我家里的时候我也是会出去逛逛的。”
“我指的是五年前,第一次渡劫之后消失的日子。”
那道声音有些急了,语气里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明悦溶依旧面容平静的陈述:“受了委屈,受了情伤,想躲起来也很正常,而且我要纠正你。”
“渡劫的是虺蛇,不是我;而且什么第一次第二次?你觉得人类真的能被那样的雷阵劈两次?”
“可是!”
“抱歉,我们的队员有些激进了,不过你能帮我看看这段视频吗?”
旁边挂在墙面上的显示屏亮起,视频也很短,阴沉的天空背景与雷雨,穿梭于云层之间的黑色龙型身影清晰可见。
明悦溶看着画面里移动的身影沉默,那边的年轻声音有些得意,画面也随着他的声音放大:“这个鳞片走向和形状,明小姐应该很熟悉吧。”
何止是熟悉,若不是明悦溶清楚自己跟虺蛇已经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化形也会怀疑。
这只在云层中翻滚的“龙”外形与她当初蛇化时的皮肤一模一样。
“这是在亭松拍到的?亭松这几天可都没有下雨。”这段时间只下了几场雪,从南苑窗子看出去都是一片白茫茫,明悦溶甚至都记不起来上次下雨是什么时候了。
“在青泽,是今天凌晨在闹市区被人拍到的。”
明悦溶在脑海里飞速的回想青泽在哪,想到之后立即否认:“青泽距离亭松得有个三千公里吧?我就是飞也不可能在凌晨去青泽闹雨又在早上七点和黄朔汇合。”
青泽在西南边,亭松在中部偏北的位置,且不说明悦溶本人从未去过青泽,这哪怕真的有个什么梦游症也不可能飞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玩雨……
华国偌大,这个时节下雨的地方多了去了。
“不排除你们已经脱离的可能,不过由于您的特殊性,我们还是要例行检查,可能麻烦明小姐在这多留几天了。”
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说完立即有人开门进来,解开扣着明悦溶的手铐后再次将她的眼睛蒙上。
明悦溶最后在个只在天花板边上有个小窗户的房间里待了三天,期间也只有那道从未露面的声音会与她闲聊几句。
比如段家那个大宅子啦,又或者是现在黄朔运营得风生水起的公司啦,其中也轻飘飘的夹着几句不大好听的话。
他们好奇为什么明悦溶在段青山消散与虺蛇渡劫事件过后都有过自杀行为,为什么五年后再次出现又像个没事人一般。
对于没事人这个评价明悦溶很无所谓的耸肩:“因为他们需要我。”
失去爱人的时候觉得自己再无归处,无数次的崩溃看不见,对彼此身份都有清晰认知的人无法去怨天怪地,更不用说与奚淳最后一次对峙,当时明悦溶是真的想拼一个共死的。
直到有人对她说我需要你。
明悦溶在孵化未完成的时候想过再也不见家人与朋友,最多让黄朔知道她在,捏着捡回来的命数躲在段家一辈子也就算了。
可天不遂人愿,地震将她的孵化打断,也终于再也忍不住去见了施和静。
瘦了,明明刚生产完还是瘦得跟纸片一样,精神也不好,看见明悦溶的时候只会一个劲的往外扑,草草见完一面之后才像是活过来了。
舅舅舅妈也是,明明还不算年迈,不去看斑白的鬓发脸上也是十足的憔悴,看着郝郝的时候是在笑,眼泪却忍不住的留下。
“我以前想过,过分的照顾和不太需要他们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会不会让他们厌烦,死过一回后才知道,那是我用来拴住他们的绳子,那会是我需要他们。”
现在这条绳子反套回来,将她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