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稀少,李泳奇四点出头就到学校,回到宿舍楼放行李。
宿舍里只有周博洋整理床铺,其他人显然没有来。
“大嘴,你周末上课了吗?”
“上课?上什么课?”周博洋纳闷。
“网课,你没上吗?”
“没有啊。”
“你成绩这么好都不上网课?”
“不太清楚。”
李泳奇沉默整理好橱子,铺完床单就走了。
李泳奇的爸爸已经在楼下等候,拿出手机说:“给你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吧,你到学校了。”
李泳奇拨通电话说:“喂?妈,我到学校了。”
“到了就行,收拾收拾去教室吧。”
李泳奇简单挂断了,尽管心里有诸多疑问,却无从问起,先就这样吧。
之前已经经历了下午返校,这次总比之前要更从容,更熟练。
他回到教室,无聊地看着课本。临近五点,薛老师无声地在后门附近徘徊,不时地往窗外看看,又回到办公室。
傅茂森和王龙泽压着铃声闪进教室,对时间的拿捏已经炉火纯青。
薛老师也走上讲台,准备语气,就开始说:“好了,同学们。咱们入学以来第一次的月考和运动会告一段落。时间过得很快,同学们到学校已经一个半月了,加上军训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想想自己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有哪些优点,哪些不足,多总结反思。期中考试也不出一个月就来,离我们也不远了。到时候可是全区统考,考我们学的所有学科……”
“周末去姥娘家……妈妈周六晚上去姥娘家打扫一晚上不回来,直接去上班……”李泳奇反复地盘算,一遍又一遍地捋顺过程,不打结却也不通畅。
如平常流水一般,李泳奇一时想不起是第二个还是第三个晚上,他坐着家里的车,回到姥娘家前熟悉的巷口。妈妈舀一瓢水,倒进压水井,抓着杠杆一起一伏,井水源源不断地流进缸里。院子里挤满了大人,有的摘黄瓜,有的挖土豆,有的劈柴火炖鱼。李泳奇的爸爸则拿着菜刀对付一只刚宰杀的鸡。
屋前屋后忙活的基本上都是家族中没见过几面的姨和舅。
热菜上桌,男人在炕上摆桌,女人在客厅里摆桌,李泳奇受邀坐在炕上。
这里除了李泳奇的爸爸和姥爷,都是陌生的面孔。酒围着桌转了一圈,李泳奇的爸爸逐个介绍了桌前的每个人。不管是妈妈的哪家的亲哥表哥,反正都是舅舅。
“这是我的儿,今年上重点初中。”李泳奇的爸爸拍着李泳奇的肩膀介绍。
“哎哟,这就是你那个啊!长得真结实,大头大脑袋的,以后有福气。”
“考上可不容易,孩子真厉害,你姥爷都高兴坏了。以后当个栋梁!”
李泳奇陪着笑笑,拿着筷子吃两口菜,转头看见窗台上外斜摇摇晃晃的照片。
桌前的男人喝成一团,要是有人拍桌子,照片准得掉下来。
李泳奇拿过照片,还是在姥娘家拍的全家福,有些日子没见了。他倚着后背,找到了还穿着童装的自己,又逐个比对着那些舅舅的面孔。
左边一,二,三……五个,右边……三个,怎么不对称,站得也太偏了……他明明记得右边有四个还是五个。最右边的白墙处本该站着一人,照片上却没有。
他拿着全家福和桌前的人逐个对照,在座的一个个来看,目前都在照片上。
碰杯散开,人人举着酒杯一饮而尽,桌对面一人捧着碗夹着眼前的凉菜。
李泳奇又核对一边全家福——这个人确实不在照片上。
他拍拍爸爸,问:“那个人是谁?”
李泳奇的爸爸却指得偏左,说:“那是你姑姥娘家的舅舅,你姑姥娘的儿子。”
“我知道,我问的是右边那个。”李泳奇低头轻声说。
李泳奇的爸爸又往右偏,反问:“那不是你亲舅舅吗?”
“不是,他们中间那个!”
“啊,谁啊?他们中间哪有人?”李泳奇的爸爸左看右看,没看见其他人。
“那个低头吃菜的!是不是小偷来偷东西了!”李泳奇急得快要冲上去。
“谁啊!没有人啊!”李泳奇的爸爸仔细注意仍说。
“就那个!”李泳奇拉起后背,直冲冲地指着正前方那个陌生人的位置,腿脚轻飘飘,制不住身,往前翻了个大跟头,一头栽向桌子上的酒和菜。
李泳奇两眼一睁,朦胧中近眼前晕透着白亮,看清楚,屋顶反射着窗外的银光。
他拿起手表,打开夜光,五点四十三,还没吹哨。
李泳奇狠狠地揉着眼睛,抚着手就不想动了,耳中传来不知哪个宿舍的咳嗽和砸墙声。
嘹亮的哨声划破了昏沉,李泳奇终于能正式起床。
进了深秋,早上的天都是阴沉沉的。同学们拖着身体坐起来,就像全身扎进冰冷的泳池,激得都钻进校服外套里,捂热乎了再继续行动。
走廊外有穿着西装来回走的身影,班主任要来!高正昂和王龙泽也参与到忙碌当中。
李泳奇一遍遍地回想着昨晚的梦,盛大的家庭聚会竟有外人上桌偷吃,理不上气,总想把这个人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再交给公安局处置。
李泳奇急愤交加,简单收拾完内务。
“该换值日了吧!”周博洋想起来说。
“那咱前几天都没换。”王龙泽补充。
“那就从今天开始算,值日表往下轮一个位置。”周博洋安排道。
王龙泽立马抱怨:“哎呀,我竟然不是轮空了!”
李泳奇走到值日表前,找着自己的位置,往下再数一个,就是扫地。
“那我扫地!”李泳奇说着去阳台拿笤帚,扫了一遍落脚的地方。
“李泳奇!”周博洋叫道。
“啊?”
“把床底下也扫扫,都会查!”
“哦。”
李泳奇伸进笤帚掏净床底,拿着水杯急冲冲地下楼,抢占一个电话,拨通号码等待着。
“喂?妈!”
“怎么了?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吗?”李泳奇的妈妈带着躺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