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辉阳也皱紧了眉头,上前一步:
“靖国公,田亩清纳牵扯太广,
勋贵、豪强、甚至朝中大臣,都有隐田漏税的情况。
若是强行清纳,怕是会得罪半个朝堂,
到时候不仅地方动荡,京中也会生乱啊!”
“是啊,靖国公!”
俞崴也开口,
“东南一带,豪强兼并土地严重,
若是清田,那些人肯定会反抗,
水师还要防备海盗,若是分兵镇压,东南海防就空了!”
厅内一片反对声,连韩玉甲都有些犹豫,小声说道:
“靖国公,要不...先缓一缓?
等卫所整顿好了,灾情缓解了,再清田也不迟啊。”
林青看着众人,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案几上的一份账本,扔到众人面前:
“你们自己看!这是去年全国的税银账册,
江南鱼米之乡,本该缴纳六百万两税银,实际只缴了一百五十万两,
京畿之地,勋贵隐田近一百三十万亩,税银分文未缴!
如今国库空虚,赈灾的粮食都快不够了,
军卒的军饷拖了三个月没发,
再不清田追缴欠税,大乾明年就要断粮了!”
众人拿起账本,传阅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账本上的数字触目惊心,
江南的隐田、京畿的欠税、西北军屯被占,每一笔都让人心惊。
秦觐文看着账本上“卫国公府隐田两万四千亩”的记录,
脸色白得像纸,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高祖皇帝没办成,不代表本公办不成。”
林青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股决绝,
“高祖时天下初定,顾虑太多,怜悯天下臣民!
如今本公没那么多顾虑,勋贵敢隐田,就查!
豪强敢反抗,就剿!
哪怕得罪半个朝堂,哪怕天下人都骂本公,
这鱼鳞图册,本公也办定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厅内众人,语气缓和了些:
“本公知道这事难,所以会让都督府配合地方官府,
先从京畿开始,再推到整个大乾。
京畿的勋贵,由中军负责监督,
地方的豪强,由各军都督派兵协助。
若是有人敢阻挠,无论是谁,本公都不会客气。”
穆辉阳看着林青坚定的眼神,突然躬身行礼:
“下官愿助靖国公一臂之力!
西北军屯,本侯亲自去清,定不会让靖国公失望!”
郭衍也跟着起身:“本侯也愿去!那些豪强,我早就想收拾了!”
俞崴犹豫了片刻,也说道:
“东南隐田,我会让水师配合地方官府,慢慢清查,定不会影响海防。”
韩玉甲更是激动:
“大人放心!京畿勋贵末将亲自盯着,谁敢不配合,末将直接带人上门!”
秦觐文坐在一旁,看着众人纷纷表态,又看了看账本上自己家的记录,最终只能低着头,小声说道:
“我...我也会配合清田。”
林青看着众人,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容
“好!既然诸位都同意,那此事便这么定了,
都督府今日便拟好文书,明日发往各地。
清田之事,由本公总领,各军都督各司其职,谁都不许偷懒!”
“遵令!”
厅内众人齐声应和,声音洪亮,震得梁上的烛火都晃了晃。
之前的紧张与反对,此刻都变成了决心,
他们知道,既然得了权力,就不能没有付出,要不然到手的权力也会随之溜走!
散会后,将领们陆续离开都督府,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京中百姓、官员、勋贵,都在议论着五军都督府的新政,
撤换卫国公、裁撤卫所、绘制鱼鳞图册,每一件都足以震动京城。
茶馆里,几个百姓围着一张桌子,低声议论着。
张老汉端着一碗粗茶,听着旁边人的话,眉头紧锁:
“绘制鱼鳞图册?那可是高祖皇帝都没办成的事,靖国公真能办成?
万一惹恼了那些勋贵,怕是要天下大乱啊。”
旁边一个卖菜的小贩接话:
“大乱?现在就快饿死了,还怕大乱?
你忘了上个月靖国公给咱们发的赈灾粮?
要是再不清田,明年连粥都喝不上了!
我觉得靖国公做得对,那些勋贵占着那么多田,却不交税,早就该收拾了!”
一个秀才模样的人摇着头,叹道:
“话虽如此,可勋贵们势力庞大,靖国公这么做,怕是会引火烧身啊。
而且裁撤卫所,那么多军卒没了去处,
万一哗变,可就麻烦了。”
茶馆老板端着茶壶走过来,压低声音:
“你们小声点!刚才我看见靖安军的军卒在街上巡逻,
要是被他们听见,可有你们好果子吃!
依我看,靖国公是个有本事的人,
草原六部都被他灭了,这点事,说不定真能办成。”
不止是茶馆,勋贵们的府邸里也乱成了一团。
卫国公府中,秦觐文将书房里的东西摔得粉碎,怒吼道:
“林青!你这个匹夫!竟敢撤我的职,还查我的田!我跟你没完!”
他的儿子秦昊劝道:
“爹,您别冲动!林青现在权势滔天,咱们斗不过他的!
再说,咱们家确实隐了一些田,
要是真被他查出来,怕是要抄家啊!”
秦觐文愣了愣,看着儿子慌张的神情,
又想起账本上的记录,最终只能无力地坐在椅子上,长叹道:
“罢了...罢了...先配合清田吧,等以后有机会,再找他算账!”
户部侍郎李嵩的府邸里,李嵩看着手中的消息,脸色惨白。
他家里隐了两千亩田,若是被清出来,不仅要补缴税银,还可能被罢官。
“林青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李嵩喃喃自语,
“不行,我得赶紧联络其他大臣,想办法阻止他!”
可他刚要派人出去,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个靖安军的军卒,手按在刀柄上,冷冷地看着他。
“李大人,奉靖国公令,京中大臣近日不得私自联络,若有要事,需先向都督府报备。”
李嵩看着军卒冷硬的眼神,只能无奈地坐下,心里满是绝望,
他知道,林青这是早就防着他们了。
消息传到宫里,明承恩正在养心殿里看着奏折,听到小太监的禀报,
手里的朱笔啪地掉在地上,墨汁在奏折上晕开。
“绘制鱼鳞图册?林青他真敢啊!”
明承恩的声音带着几分震惊,又带着几分复杂,
“他就不怕天下大乱吗?”
旁边的大太监王忠小心翼翼地说道:
“陛下,靖国公也是为了大乾好,如今国库空虚,再不清田,真的撑不下去了。”
明承恩沉默了片刻,看着窗外飘着的细雨,喃喃道:
“为了大乾好...可他就没想过,这大乾的皇帝,还是朕吗?”
王忠不敢接话,只能低着头,心里暗自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