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议事声还没散,
明承恩的龙靴踏过汉白玉台阶,
龙袍下摆扫过阶上落叶,却没半分停留。
他脸色阴沉,方才勋贵们的退让、对封爵的顺从,像根刺扎在他心头,
他是大乾皇帝,却连驳回一桩封爵都做不到,
反倒要看着臣子凌驾于朝堂之上!
“陛下,您慢些走,当心脚下。”
张公公提着龙袍下摆,小跑着跟在后面,额角渗出细汗。
他伺候明承恩多年,从未见陛下这般动怒,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明承恩没回头,只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去御花园,看看那些秀女。”
张公公愣了愣,按祖制,秀女需先由礼部核查家世、内务府筛选品行,
再由宫中娘娘以及嬷嬷初评,最后才轮得到皇帝定夺,
如今连初筛都没结束,陛下这时候去,不合规矩啊。
可他看着明承恩紧绷的侧脸,到了嘴边的劝阻又咽了回去,只低声应道:
“是,奴才这就吩咐人备驾。”
御花园西侧的偏殿里,此刻正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二十多位秀女身着淡粉、浅绿襦裙,按家世高低排成两列,垂着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殿外桂花开得正好,甜香顺着窗棂飘进来,却没一人敢分心。
内府的刘嬷嬷站在殿中,手里捏着名册,眼神锐利地扫过众女:
“记住了,待会儿见了陛下,需垂首回话,不可抬头直视,不可擅自言语,更不可露出慌张之态,咱们大乾后宫,容不得半点失仪!”
她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太监的唱喏:
“陛下驾到,!”
秀女们顿时慌了,
连刘嬷嬷都惊得连忙躬身,手里的名册差点掉在地上。
他也没料到,陛下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驾临,还未按规矩来!
明承恩踏进偏殿时,目光扫过殿内慌乱,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他没看躬身行礼的刘嬷嬷,也没理会地上跪了一片的秀女,
径直走到殿中的紫檀木椅上坐下,
龙袍铺开,占了大半张椅子。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未散的怒意,落在地上的秀女们耳中,竟让她们更慌了,
寻常陛下说话虽威严,却不会有这般冷意。
秀女们战战兢兢地起身,依旧垂着头,
只有裙摆的微动暴露了她们的紧张。
刘嬷嬷连忙上前,躬身道:
“回陛下,这些秀女尚在初筛阶段,家世品行还未核查完毕,
按祖制...您今日驾临,是否稍早了些?”
“祖制?”
明承恩冷笑一声,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方才在金銮殿,那些勋贵为了讨好林青,连祖制都抛了,
怎么到了朕这里,倒要处处讲祖制了?”
刘嬷嬷脸色一白,连忙跪倒在地:
“奴才失言!奴才并非此意,
只是...只是怕耽误了陛下的正事。”
“朕的正事,就是看看这些秀女。”
明承恩没让她起来,目光掠过众女,像在挑选货物般随意,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秀女们愣住了,你看我我看你,没敢动,
刘嬷嬷方才还说不可抬头直视,
陛下此刻却让她们抬头,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朕的话,不好使了?”
明承恩的语气沉了几分,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最前排的一个秀女率先反应过来,颤抖着抬起头。
她约莫十八九岁岁,生着一张鹅蛋脸,眉眼清秀,
只是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显然吓得不轻。
明承恩扫了她一眼,没说话,目光移到下一个。
这个秀女倒是镇定些,抬头时眼神虽有些慌乱,
却没像前一个那样发抖,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你叫什么名字?家世如何?”
明承恩突然开口,指了指这个有梨涡的秀女。
那秀女连忙躬身:
“回陛下,臣女苏氏,父亲是江南道御史苏明哲。”
明承恩点点头,没再追问,又指了指方才第一个抬头的秀女:
“你呢?”
“臣女...臣女王氏,父亲是京府通判王怀安。”
那秀女声音发颤,说完又忍不住低下头。
刘嬷嬷跪在地上,心里直打鼓,
陛下这是要跳过所有流程,直接选人?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被言官弹劾,
明承恩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了队伍末尾的一个秀女身上。
这秀女与旁人不同,别人都穿浅色系襦裙,
她却穿了件月白色的,裙摆上绣着几枝寒梅,
虽简单,却透着股清冷。
更特别的是,别人都慌慌张张,
她却站得笔直,垂着的头微微抬着一点,似有若无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你,出来。”明承恩的声音带着几分探究。
那秀女愣了一下,随即迈步出列,躬身行礼:
“臣女柳氏,父亲是兵部主事柳长风。”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竟没半分颤抖,比前面几个镇定多了。
明承恩看着她,突然笑了,
不是之前的冷嘲,而是带着点玩味:
“你方才,在看朕?”
柳氏身子一僵,却没慌乱,依旧垂首道:
“回陛下,臣女不敢,只是方才陛下问话,臣女怕听不清,才稍稍抬了下头。”
“哦?怕听不清?”明承恩挑眉,
“那你说说,朕方才问了苏氏什么?”
“陛下问苏氏姑娘的姓名与家世。”
柳氏答得干脆,没半分迟疑。
明承恩点点头,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
“好,有点性子。”
他转头看向张公公,语气不容置疑,
“苏氏、王氏、柳氏,这三个,朕要了,
传朕旨意,今日起,苏氏封为答应,王氏封为常在,柳氏封为贵人,明日便送入宫。”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一片死寂。
刘嬷嬷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震惊:
“陛下!不可啊!
按祖制,秀女需先入掖庭学习宫规,且册封位分需参考家世...
柳姑娘的父亲只是主事,封贵人...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明承恩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朕说的话,就是规矩!”
他站起身,龙袍扫过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怎么?刘嬷嬷是觉得,朕连封几个后宫嫔妃的权力都没有了?”
刘嬷嬷吓得连忙磕头:
“奴才不敢!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