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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得在宫宴之前,她还曾和白黎说过自己近两年不打算纳人——

结果两个月过去,她出去打个仗,回来就多了两个正夫。

两个!正夫!

姬晗陷入沉思。

庆功宴匆匆结束,在回昭王府的马车上,她心思纷乱,一路无言。

姜凤澜也少见地沉默着,只静静依偎在她身边,像只全身心依赖主人的大猫。

按理说,妻郎双方即使已经订婚,在成亲之前也是不能住在一起的。

可姜凤澜是外邦和亲之子,不过月余就会成亲,再加上姜凤澜说什么也不肯在女帝安排的府邸落脚,又极其不愿意和她分开,姬晗也懒得多此一举搬来搬去,干脆领着他一起回王府安家。

王府那么大,等他将王府全部参观游玩一圈,也差不多到了成亲的时候。

出宫时,天上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状如飘絮,漫天纷飞,空气极冷。

姜凤澜非常畏寒,他瑟瑟抖着,一双修长漂亮的手已经起了陈年的红红肿肿的冻疮,整个人很是萎靡。

姬晗关心地摸了摸他凉凉的脸颊,温声道:“还是很冷吗?”

他闷闷嗯了一声。

进殿觐见时,姜凤澜为了臭美死活不肯把大氅穿上,所幸设宴大殿中地暖很盛,没让他冷得难受,结果一出来正赶上鹅毛大雪,直接把他给冻蔫了。

就算上马车后姬晗将他裹成了球,好像用处也不大。

毕竟是马车,为避风雪车帘紧盖,密闭空间里暖炉烧着闷,不多会儿就会头晕,不烧又比不上室内温暖。

姬晗忍不住摸了摸姜凤澜的手,这才发觉他的手冰凉得不像话。

他的手指红肿成了胖乎乎的样子,捏起来又软又紧绷,虽然肯定很难受,但看上去又有几分怪异的可爱。

“近几年没有好好涂冻伤药膏吗?怎么还是这样?”姬晗皱了皱眉,想将他冰凉的手握进手心暖一暖,却又担心冻疮复发的手指遇热更加痒痛难耐。

姜凤澜轻轻笑了一声,撒娇似的用发顶蹭姬晗的颈窝,声音软绵绵的:“如今已经好了许多,都不会破溃裂开了。”

这原来是好转许多后的模样吗。

姬晗心中微酸,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略侧过身将他搂进怀里。

怀中的人身体一顿,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热量与暖香包裹住了自己,他直接将双手探进姬晗的大氅,在带着她温度与体香的柔软布料之下,紧紧回抱住她。

对于姜凤澜的体格来说,姬晗的怀抱实在算不上多么宽阔,可那里却是全天下最有安全感的地方,温柔,包容,宁静,毫不费力地守护着他的一切。

每当他把自己挤进姬晗的臂弯,那种强大的安定感包裹住他,就让他感觉整个身体、整个灵魂都有了归处。

姬晗静静地抱着他,思维也不禁发散出去。

凤京的冬天向来很冷,自初雪落下那天起就会变得很难熬,冷宫里缺衣少食,姜凤澜的父亲阿罗诃在世的时候,或许还有人能与他依偎取暖。

可等父亲离他而去,在这样下雪的冬日里,那个曾经瘦小无比的炸毛小动物,又是在哪里蜷缩着熬过去的呢。

“再忍忍,”姬晗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声道:“我们快到家了。”

家。

姜凤澜愣忡半晌,忽然发觉自己想哭,却又有些哭不出来。他从在宫宴与姬晗重逢的那一天起,无时无刻不想跟她回家。

只是心路历程却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急剧转变:利用、中意、迷恋、喜欢、遗憾、爱、深爱。

姜凤澜知道,自己用一腔献祭灵魂的真情,换来了姬晗真正的回眸。

她带他回家了。

真好。

*

在无与伦比的安宁中,昭王府很快便到了。因为姬晗的家书一封也没落下,进宫面圣参加庆功宴发生的事也通通传了回来,姬晗和姜凤澜一下马车,就被等在昭王府的那一排人吓了一跳。

“我的晗儿!”

霍氏眼含泪花长呼一声,直接扑过来抱住了姬晗,呜呜道:“真是想煞为父了!战场那么危险,可曾受伤?”

姬晗笑眯眯地安慰:“分毫未损。”

好医好药伺候着,习武之人本身恢复得又快,被某人撅折的胳膊很快就好了,拉开落金乌射个一百箭也不成问题。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重点在红着眼眶的白黎和温润笑着的竹青身上停留两秒。白黎一对上姬晗的眼神就低下了头,只有竹青眼含笑意,平静颔首。

“此处严寒,咱们进去再说。”

霍氏连连道好,带着乌泱泱一帮人去了前院。直到进了大厅,众人的目光才终于落到了奇装异服的姜凤澜的身上。

“这位便是车兰王子吧?”霍氏表情温和,语气不咸不淡道:“王子远道而来属实辛苦,我已命人收拾好一处院子,不若先去好好歇息,咱们明日再说话。”

他有满腔话想跟宝贝女儿说,谁也顾不上,杵着一个陌生王子有点碍事。

“回京一路舟车劳顿,是该先去好好休息。”姬晗也同意霍氏的话,她倒是熬得住,姜凤澜肯定已经很累了。

念及此,她安抚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温和,“没事,去吧。”

接收到姬晗的眼神,姜凤澜才安下心来,乖乖跟着春华、秋实、夏蝉、冬雪四人去了给他安排的院子歇脚。

姜凤澜前脚刚走,霍氏又大喊一声“儿啊”朝姬晗扑了过来。

好不容易对付完关爱过度的霍氏,一个时辰过去了。姬晗觉得自己喉咙都快说冒烟了,双眼都变得无神起来。

大厅众人散了之后,姬晗甚至都没想起找白黎说几句话,她满脑子只剩下回长欢殿大睡一觉这一个念头。

竹青一路沉默陪同着她回去,又无微不至地照顾到她上榻。

点起安神的熏香,又为姬晗掖了掖被角之后,竹青坐在脚榻上静静地注视着姬晗的睡颜,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等姬晗睡熟了,他才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原来,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样一个一无是处、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男人,因为她的中意,拥有了一切。

仅仅是中意,就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竹青的声音轻若呢喃,他垂下眼睑,素白的指尖不知不觉伸了出去,却在距离姬晗脸颊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指尖微微蜷缩一下,收回。

*

姬晗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浑浑噩噩地被竹青伺候着吃了晚饭,脑子里思考着到底是先去看看人生地不熟的姜凤澜,还是先去安抚一下心里不安的白黎。

还没等她做出决定,第三个人就非常强势地挤进了夜访选项中。

“殿下,前门传来的东西。”竹青递给姬晗一个小盒子,神色温和道:“里面的东西我检查过了,没有危险。”

姬晗接过小盒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放着一枚碧色如水的玉戒,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面的字迹出乎意料的狂放不羁,似乎还留着一丝独特的香气。

“物归原主,亥时,旧地。”

姬晗:“……”

差点忘了这么个人。

姬晗拿起那枚将他们联系起来的戒指,不由嗤笑一声。之前还戴得好好的,如今莫总兵救回来了,就要物归原主了?

就知道这人难搞。

她随意地将戒指抛给竹青,淡淡道:“不想要了,处理掉吧。”

竹青单手将戒指接在手心,微微一愣,鬼使神差道:“此戒碧色尤浓,正配我这身衣裳,主公赏我如何?”

他冷不丁说出这话,让姬晗稀奇,她不由挑眉问道:“你若喜欢,库房里比这好的多的是,这是别人戴过的。”

竹青眼睫一颤,柔和的眉眼温婉缱绻,像是一点也不在意,“此物原属殿下,我只知道这是殿下戴过的。”

“那就给你。”

姬晗无甚所谓。

她没再看竹青是什么反应,只是拿着那张纸条在手中揉展把玩,微微出神。

亥时,旧地。

那人是想说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