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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并未应答,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与嫁人前判若两人的庶弟。

白麒,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子,无数女郎趋之若鹜的高门闺秀,绝色佳人。

也是姬晗曾经的未婚夫。如若当初没有换亲替嫁的闹剧,若他安安分分嫁去昭王府,如今他就是姬晗唯一的王君。

可惜凡事皆没有如果。

世事难料,峰回路转,曾经被他弃若敝履的短命鬼神奇痊愈,反而摇身一变成了整个凤京炙手可热的女神,无数公子的春闺梦里人,他再懊恼也没有后悔药吃。

他和姬晗自小定亲。可年纪到了后,白相国既舍不得退了这门亲事,又心疼嫡子嫁过去免不了青春守寡毁了一生。

因此只能一拖再拖,直拖到姬晗快要病死,只能寄希望于冲喜。

白麒那时已经与九皇女互生情愫。

姜凰雅前程无限,又温柔体贴,甜言蜜语,他满心想着做皇家夫婿,自然不愿履行与姬晗的婚约葬送自己。惊惧恐慌之下,只能临时替嫁庶弟,搪塞了过去。

可谁知风水轮流转?

如今的姜凰雅不仅身体残缺无望大统,还与多个世家贵子过从甚密。白麒察觉到危机感与紧迫感,可姜凰雅却总是含混应答,甚至老是回避与他成婚之事。

日子长了,白麒再不愿也只能逼迫自己接受一个难以启齿的现实——眼瞧着九皇女是既不想和他断了,又不想迎他做王君。他白麒,竟被人当成一个备选。

可如今他年龄愈发大了,十八岁仍然待字闺中,再这样一直拖下去,难不成真如了姜凰雅的愿,去给她做侧室?

他不明白,也不甘心。

白麒自知出挑,纵然有几个能与他平分秋色的凤京贵子,可这么些年来他们都是美名并行,更何况他自幼便才名远扬,只这一点,便无人能压得过他。

可到底是为何落得如今这样的局面?

白麒回想起刚才远远看见的、姬晗凛然秀挺的背影,不由一阵心酸。

而再看面前姿容秀净、仪态舒展,活似变了一个人的庶弟,白麒心里忽然冒出了一簇无名火,令他忍不住怒火中烧。

之前还是一个不起眼的卑贱庶子,果然贵气养人,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竟也出落得灵秀清丽,乖软可人。

贱人却有好命。

白麒冷笑一声,道:“三弟,你好不容易归家一次,可去给母亲和父亲请安了?怎么,如今攀了高枝,就飘飘然不知所以,连最基本的规矩礼数都忘了?”

白黎刚要说话,白父却忽然拉了拉他的袖子,陪笑道:“大公子莫怪,阿黎怎么敢忘了规矩呢?”

“只是出嫁从妻,殿下又与相国有些过节,为了全双方脸面,这才……”

“你不用和我扯这些。”白麒不耐烦地打断了白父的话,只直勾勾地望着白黎,目光冷飕飕的,敌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可白黎却并未像以往一样露出怯懦瑟缩的畏惧表情,而是平和地回望他。

白麒被他平淡的反应看得火大极了,怒极反笑道:“怎么,你如今得了意,就迫不及待回家来炫耀了是吧?”

“呵,不愧是贱奴养出来的软骨头,眼皮子浅的货色,小人得志,贪慕虚荣,奴颜媚骨……不过只混着了一个侧室,就哄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言语中充斥着满满的恶意,嘲讽道:“我和她自小定亲,她那个性子,对谁都冷漠不耐,却偏偏只对我和颜悦色……若不是我不稀罕,你能有今日?”

“你这样的,给她当个通房都不配。”

“即便我弃了她,她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却仍舍不得动我一根指头。”

白麒一步步逼近白黎,眼神明明恶狠狠的,语气却仿佛是在怜悯他:

“白黎,你不过是我的替身罢了……她堂堂亲王之尊,替嫁换亲对她来说本是奇耻大辱,而你无才无貌,若不是因为与我有几分相似,你以为她能容得下你吗?”

白麒了解白黎,一个从没被他放进眼里的人,他知道说什么最能诛心。

预想之中,白黎应该气得发抖却不敢反驳,一副深受打击,无地自容的样子才对。那种神色他已经熟悉到厌烦了。

可此时白黎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淡定,他只微微皱了皱眉,不闪不避地迎上了白麒的目光,平静道:“说完了?”

白麒:?

见白麒显然一愣,白黎云淡风轻地继续道:“首先,我乃殿下明媒正娶的第一个夫郎,三品如君,品阶位份皆有,如今府中除了母亲,无人比我更高。”

“若说规矩礼数,人都道先君臣后人伦,我既是昭王如君,那你们都该来拜见我才对,大哥如此知礼守礼之人,不也没将规矩二字放在心上吗?”

“你?!”白麒气得眼前一黑:“好啊,一个奴生贱种,一朝麻雀变凤凰,就知道仗势欺人了?足见你骨子里的卑鄙!”

白黎静静地望着他,轻声道:“大哥,你我手足一场,如果侮辱我能让你心里平衡一些,我并不会多说什么。”

白麒呼吸一窒:“什么?”

正在他即将破防之时,白黎一脸善解人意地抢先说道:“我知道大哥婚嫁不顺,心情不好,想撒撒气也正常。”

“可大哥口口声声说得好像殿下对你情根深种一般,虽不知道是什么让你有了这种错觉,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不论如何,如今殿下心中,你和我根本没有可比性。”

白黎牵起唇角,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格外纯良可爱:“大哥和我比都差得远,更别提王府两位王君,那两位不论是身世才貌还是品性,都胜你良多。”

在白麒近乎扭曲的狰狞表情中,白黎轻飘飘抓住他的痛点一顿输出。

“人嘛,总是要有念想才能把日子过下去。”白黎眯了眯眼睛,有些像夫子讲课时的悠然说教姿态,诚恳道:“大哥若要一厢情愿,并无不可,毕竟这世上一厢情愿的人实在太多,并不差你一个。”

“但弟弟劝你,千万别在殿下面前透露一丝一毫,”白黎有些怜悯地看了快气到爆炸的白麒一眼,认真道:“若这些言论传入殿下耳中,扒了你的皮都算轻的。”

“你自己掂量掂量,害了自己不要紧,可别连累整个白府。”

白麒身形控制不住地摇晃两下,额头青筋暴起,几乎要气得吐出血来。

“你、你……”

白麒颤抖地指着他,恨得要死。

“对了,大哥,”白黎一把抓住白麒那根极为冒犯无礼的手指,微笑着轻声道:“殿下为护我安全,留了侍卫在此,如果她听到了些风吹草动——”

白麒闻言一顿,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恶狠狠地骂了句贱人,用力抽回手指,甩着袖子脚底抹油一般落荒而逃。

白黎望着对方慌乱离去的背影,表情渐渐淡了下来,随手拿起一块帕子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手,很快平复好心绪。

然而他一扭头,就对上了自家阿父瞠目结舌、惊愕又震撼的表情。

白黎:“……”

白父声音颤抖,眼神直发飘,一脸不可置信道:“你、你真是我的阿黎吗?”

“什么时候如此会吵架了?”

“这怎么能是吵架呢?”白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道:“大哥这样编排殿下,胡言乱语,我心里难受。”

“而且我只是有理有据地反驳了一下,好声好气的,一个字都没骂他呢。”

白父陷入沉默:“…………”

他心想:大公子编排殿下才几句,他骂你又骂了多少句?不仅骂得多,还骂得那么难听,你愣是没听进去啊。

只知道殿下殿下。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白父目光有些复杂地望向一脸平淡的儿子,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情绪。

但总归——

自家孩子能立起来了。

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任人欺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