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整个慕容城暗流涌动,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令人窒息。
街道上行人稀少,唯有几缕寒风吹动残破的布幡,发出“啪啪”的轻响,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龙慕并不打算在慕容城多做停留。他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远处的城门楼,心中早已盘算好脱身之策。
九幽冥莲——这株传说中可助人突恢复神魂的奇药,此刻已被他悄然收入纳戒之中,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未曾泄露。
他缓缓起身,衣袍微动,脚步无声地踏出房门。
就在跨出门槛的刹那,面容骤然扭曲变幻,肌肤如水波流转,五官重塑,转眼间已化作三牛的模样——一个其貌不扬、身形消瘦的散修,在城中走动毫不起眼,正是最适合掩人耳目的伪装。
龙慕轻轻摸了摸手指上的纳戒,确认无误后,嘴角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终于到手了……但这慕容城,已非久留之地。”
他缓步走下楼梯,步伐从容,甚至在经过大堂时还顺手从果盘里拿了一颗灵果,边走边啃,俨然一副闲散游修的模样。
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当是寻常客人离店,并未多加留意。
出了客栈,天色渐沉,暮云四合。
龙慕沿着青石长街朝城门走去,一路上神色自若,时而驻足观赏路边摊贩陈列的符箓法器,时而与路过的修士点头示意,仿佛真就是一名准备远行采药的普通散修。
然而,他的神识却如蛛网般铺展开来,笼罩周身百丈之内。
每一丝灵气的波动,每一个靠近的身影,都在他心头留下清晰的印记。
他知道,此刻整座慕容城都处于高度戒备之中,各大势力恐怕已在反正过来被人戏耍了!
但他不怕。
他怕的是节外生枝,浪费时间。
“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在心中低语,眼神微冷,“丹楼的大比还有五天,绝不能被拖住,否则的话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想到那个躺在床上的女子,那一袭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的脸庞,龙慕的心狠狠揪了一下。
那是他的执念,也是他甘愿背负万罪、踏碎规则也要救回的人。
半盏茶后,他顺利抵达城门口。
守卫盘查比往日严格许多,几名身穿玄甲的执法修士手持灵鉴镜,逐一查验出城者的身份玉牌与灵力特征。
龙慕不慌不忙,取出一枚伪造的身份令牌,在灵鉴镜前轻轻一晃。
镜面泛起淡淡蓝光,映出一段虚假信息:“姓名:三牛;修为:金丹初期;所属:南荒散修盟。”
“放行。”
一名守卫挥了挥手。
龙慕微微颔首,迈步而出,脚步稳健,不曾回头。
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官道尽头,他才猛然提速。
右手一扬,玲珑飞舟自袖中疾射而出,迎风见长,化作三丈长短,通体晶莹剔透,镶嵌着无数细密符文,宛如一件艺术品。
他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燕掠空,稳稳落于舟首。
一声轻喝,玲珑飞舟瞬间腾空而起,尾部喷涌出璀璨灵焰,划破黄昏天幕,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东方丹口方向而去。
天边,夕阳正缓缓沉入群山,晚霞如血,染红了半片苍穹。
那抹猩红倒映在慕容城的屋檐瓦脊之上,竟似整座城池被鲜血浸透,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与不安。
而在城中一处临江的高档客栈三楼雅阁内,一名身着华贵紫金长袍的青年凭栏而立,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眼神阴鸷。
他轻轻抿了一口茶,随即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你说什么?”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刺骨寒意,“慕容九根本没去交易九幽冥莲?这怎么可能!”
在他身后,一名黑袍人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少主息怒,属下亲眼所见——从天字二号包厢出来后,慕容九便直接返回里慕容府,这期间并没有交易九幽冥莲。而且……属下的暗线回报,拍卖行那边也确认,今晚压轴拍品‘九幽冥莲已经被人取走了。”
青年眉头紧锁,眸光闪烁不定:“已经被人取走了?难道……不是慕容九拍的?可若不是他,那天字二号包厢的到底是谁呢?”
“少主,天字二包厢确实是慕容九,不过当时是有两人,可是我们去晚了一步!”
他踱步几步,忽然冷笑:“好,好,好,好一个慕容九,好一个慕容家,你们很好!。”
窗外,最后一缕阳光湮灭,夜色如墨,悄然吞噬整座慕容城。
而在千里之外的高空,玲珑飞舟破云穿雾,疾驰如电。
龙慕立于舟首,衣袂翻飞,望着远方隐约浮现的丹口山脉轮廓,低声呢喃:“等我……这一次,我不再负你!”
风声呼啸,星辰初现,一场关乎生死、牵动命运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慕容城,夜色如墨,仿佛连天穹都为这座城池的动荡而低垂。
慕容府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宛如一根绷到极限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
后院深处,一座古朴雅致的凉亭静静伫立在月影之下。
亭中石桌旁,一名身着玄金纹绣长袍的中年男子独坐饮茶。
他面容刚毅,眉宇间却布满阴霾,眼神深沉如渊——正是慕容家当代家主,慕容云海。
手中茶盏已不知是第几杯,指尖微颤,茶水洒落衣袖也浑然不觉。
一壶灵芽清露早已见底,他仍机械地提起空壶,欲再斟一杯,却只倒出几滴残液,在青瓷盏中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如同命运敲响的丧钟。
“唉……”
他轻叹一声,声音低沉如风过枯林,“若非妘家庇护,这拍卖会尚未结束,夏家便已踏平我慕容府门。”
正欲起身,忽闻亭外脚步急促,伴随着粗重喘息与焦急呼唤:“父亲!父亲——!”
那声音熟悉而慌乱,正是慕容九。
慕容云海眉头一皱,回头望去,只见慕容九踉跄奔来,额上汗珠滚落,衣襟凌乱,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像是刚从千里之外狂奔而回。
“怎么?夏家杀过来了?”
慕容云海语气冷淡,带着几分不耐。
“父……父亲……给……给我倒点茶,渴死我了!”
慕容九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利索。
慕容云海瞥了一眼空壶,略显尴尬地咳嗽两声:“茶没了。有事快说,别在这儿装死。”
“父亲,这样不好吧……?”
慕容九直起身子,一脸委屈。
“少废话!”慕容云海猛地一拍石桌,茶具轻跳,“说重点!”
慕容九缩了缩脖子,急忙道:“我见到他了!那个‘白玉堂’!不对……是冒充白玉堂的人!他就在咱慕容城!”
“谁?!”
慕容云海霍然起身,双目如电,“你说谁?”
慕容九急忙道:“他在天穹拍卖行现身了!还……还和我一起拍下了九幽冥莲!”
“什么?!”
慕容云海瞳孔骤缩,猛地抓住慕容九肩膀,“人呢?他人呢?人在哪?!”
“不知道,可能已经跑了!”
慕容九挠头,“我当时追都没追上,他还……还借走了我一千上品灵石。”
“一千上品灵石?!”
慕容云海脸色瞬间铁青,咬牙切齿,“好小子,竟敢打我慕容家的主意!”
“父亲,您先别生气,听我说完……”
慕容九赶紧解释,“那人……他说我当舅舅!也就是我姐夫!也就是说……您当外公了!”
“轰”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劈入脑海,慕容云海整个人僵住,眼中闪过错愕、震惊,继而是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良久,他缓缓松开手,颓然坐回椅中,仰望夜空,喃喃道:“我慕容家遭此大难,血脉尚存一线……也好,也好……能走一个是一个。”
话音未落,他猛然瞪大双眼,似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猛地站起,怒喝道:“你说什么?你们同在天字二号包厢?九幽冥莲最后是你们拍下的?”
“对啊。”
慕容九点头,“那是咱们家的专属包厢,父亲您亲自批的权限啊。”
“蠢货!!”
慕容云海怒极反笑,一掌拍碎石桌一角,碎石四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啊?”
慕容九小心翼翼试探。
“蠢驴!”
慕容云海气得浑身发抖,“现在九幽冥莲下落不明,所有觊觎此宝的势力都会认为——是我慕容家得到了此物!夏家、龙虎山、甚至天穹拍卖行背后的妘家哪一个不会以此为借口,将我慕容家碾成齑粉?!”
慕容九终于反应过来,脸色刷地惨白,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父……父亲,那……那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慕容云海怒吼,一脚踢翻茶案,杯盏尽碎,“滚!别再来烦我!”
就在此时——
一道清冷而傲慢的声音自庭院外徐徐传来,如寒泉滴落玉石,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晚辈姜天,奉家主之命,前来拜访慕容家主,还请一见。”
那声音不高,却穿透夜风,清晰地落入凉亭之中,仿佛一把无形利刃,悄然划破了最后一丝喘息之机。
慕容云海缓缓抬头,目光如刀,望向门外那道被月光拉得修长的身影。
那人负手而立,白衣胜雪,眉心一点朱砂印记熠熠生辉,周身气息隐而不发,却已让整个庭院温度骤降。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凉亭内,暮色渐沉。
晚风拂过竹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天边残阳如血,将亭中石桌上的茶盏都染上了一层暗红。
“来得还挺快啊!”
慕容云海立于亭心,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不可知的存在。
他指尖微颤,袖中双拳悄然攥紧,指节泛白。
那双曾叱咤风云的眼眸此刻布满阴霾,倒映着山道尽头扬起的尘烟。
慕容九跪伏在地,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而下:“父亲……我……”
他嘴唇轻抖,话未出口,喉头已然哽咽。忽然似察觉什么,猛地抬眼,惊恐望向来路:“姜天,姜家的人?他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冷哼自慕容云海口中迸出,如刀斩断夜幕——
“废物!你说呢?你闯下这等大祸,竟还有脸问?”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狠狠砸在慕容九心头。
慕容九身躯一颤,几乎瘫软在地。
这位一向威严的父亲,此刻周身气势如渊似海,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死寂般的压迫之中,一道清越如泉的声音自山门外悠悠传来,穿透层层林影,清晰入耳:“晚辈纳兰嫣然,奉家主之命,前来拜会慕容家主,还请现身一见!”
声音温婉却不失锋芒,如玉磬轻击,余音袅袅。
话落之际,山风骤止,连虫鸣都似被震慑住。
不等众人回神,又一道浑厚之声接踵而至,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势:“晚辈妘峰,求见慕容家主!”
两道声音先后而至,如同两记重鼓,狠狠敲在慕容云海心上。
他身形猛然一晃,面色瞬间灰败,仿佛刹那间苍老十岁。
“姜家……纳兰家……妘家……”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从砂石中挤出,“三大家族,竟在日一起登门?他慕容家一个也惹不起……一个也挡不住啊!”
他缓缓闭上双眼,额角青筋跳动。
此刻,山门外脚步声隐隐传来,整齐划一。
那是世家精锐护卫的脚步,是权势与威慑的象征。
慕容九蜷缩在地,泪水无声滑落。
慕容云海睁开眼,望着跪地的儿子,眼中怒意未消,却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痛楚。
他是家主,必须护全族周全;可他也为人父,怎能忍心责怪自己的儿子?
“罢了……”
他终是长叹一声,声音沙哑,“既已至此,躲无用,逃不得。传令下去——大开中门,焚香迎客。”
风再起,卷起亭前残叶,如乱蝶纷飞。
一场风暴,正随着三位贵客的到来,悄然逼近慕容家。
而这场风波之后,南荒格局,或将彻底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