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李东沐的身体也在逐渐好转。
赵明远虽然不能每天到医院，但是最多相隔两天就会来现场汇报一次。
经过时间的发酵，赵明远带来的消息也是好坏参半。
好消息是那份直陈要害的内参，已经通过绝密渠道送出，虽然目前还没有掀起波澜，但是高层一定会激荡起涟漪。
坏消息是对方的反扑更加隐秘和疯狂，关键证人安全威胁事件频发，调查阻力明显增大，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收紧，试图窒息一切。
面对这种局势，专案组的压力也是剧增。
不过，赵明远每次汇报困局时，李东沐都会在第一时间进行答疑解惑，尤其是将线索突破放在胡彪的身上。
傍晚，赵明远快步走进了病房。
“李书记，胡彪开口了。”
赵明远带着一丝突破的振奋道。
李东沐平静的看着对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交代了实施撞击的主要车手的信息，外号叫刀疤，是个亡命徒……”
“书记，胡彪还交待了一个更重要的信息，事发前，他通过钱永进亲属公司的中间人，收到过一笔巨额预付款，要求制造一场看似意外的严重车祸，目标车辆的特征和您的座驾完全吻合。”
“而且，这个付款方式非常隐蔽，用的是境外虚拟货币渠道。”
“境外虚拟货币？”
“这个在国内应该不受法律保护吧？”李东沐问道。
“是。不过这种付款方式在灰色地带很流行。”
“容易追踪流向么？”李东沐问道。
“不太容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我们正在尝试各种措施和手段。”
李东沐点点头道：“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它能将物证与人、钱等关键环节串联起来，我们要顺着虚拟货币这条线，会同网警和金融稽查力量，不惜代价追下去。”
“还有那个中间人，必须尽快控制住。”
带着李东沐的指令离开的同时，赵明远已经开始遥控指挥，同步采取措施。
只是，对手的反应要更快一步，就在专案组开始行动时，那个与胡彪单线联系的中间人，在其藏匿的出租屋内意外触电身亡。
当专案组赶到事发现场，几乎看不出任何人为杀害的破绽，线索在这里再次被残忍地掐断。
与此同时，来自某些层面的“关切”也变得更实质性。
省即将召开一个重要的经济工作座谈会，会议筹备组送来的初步议程和参会名单里，原本列入的几位正在接受组织谈话、或与苏生强案有牵连的经济部门负责人名字依然赫然在列。
通过会议预案，有风声传出，有人试图推动会议形成将工作重心尽快从运动式反腐，调整到保增长、稳投资上来的导向性决议。
山雨欲来风满楼，压力如同实质般渗透进医院的病房。
李东沐清楚地意识到，对手正在多线作战，一边是疯狂掐灭调查线索，一边试图在zz层面重新定义当前的主要矛盾，将反腐与发展对立起来，从而为他们争取喘息乃至翻盘的空间。
李东沐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在更高的层面，发出不容混淆的声音。
当天，李东沐与主治医生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严肃谈话。
经过长达数小时的沟通，医疗团队进行了严格的评估，并经省委书记程岗的最终批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开。
鉴于身体恢复情况和工作需要，李东沐同志将以视频连线方式，全程参加经济工作座谈会。
得知这一消息后，无数干部哗然。
尤其是省长郎黎平，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按照常规来说，经济工作会议由政府主导，纪委最多也就是常务副书记参加即可。或许是考虑到当前的局势，省政府特意向省纪委主要领导发出了邀请，并未抱有太大希望。
可是没想到，李东沐竟然同意了，尽管不是现场出席。
会议当天，李东沐苍白且平静的面容出现在会场主屏幕上，台下的干部内心引起的巨大震动。
不少不知情的参会人员甚至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常务副省长的缺失，主持和讲话的“重担”都压在了省长郎黎平一人身上。对于李东沐的视频连线，主持会议的他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沉稳地宣布会议开始。
议程按部就班地进行，发言者大多围绕着当前经济下行压力、投资放缓、项目停滞等困境展开，言辞间或明或暗地流露出对“过于严厉的反腐影响经济发展”的担忧，会场气氛一度显得沉闷而压抑。
环节进行到最后一项前，郎黎平将目光瞥向了屏幕上的李东沐。
“东沐书记，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郎黎平依旧对李东沐发言抱有希望，毕竟他也很清楚对方的身体状况。只是李东沐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我就简单说两句吧。”
嗯？
郎黎平眉头一皱，停顿两秒钟后，便主动关闭了自己发言的话筒。
大屏幕上，是李东沐准备发言的画面。
只见他挪动了一下身体，轻咳两声，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调动了他全身的力气。
“同志们，刚才听了大家的发言，很多关于经济困难的描述，是客观存在的，我很理解大家的焦虑。”
“我想请大家思考一个问题，当前遭遇的经济困难根源是什么？是反腐反出来的，还是腐败本身造成的？还是市场周期规律的原因？”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问题重重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环海高速，投资巨大，号称黄金通道，结果呢？一场暴雨，桥垮了，人没了。”
“它为什么垮？是因为我们查了它才垮的吗？”
“不是！”
“是因为它从根子上就烂了，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贪腐横行！”
“几百亿的投资，有多少真正用在了工程上，又有多少流进了个人的腰包？”
李东沐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虽然仍带着伤病初愈的虚弱，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