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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沙滚烫如烧红的铁屑,如同是大地深处的熔岩在表面翻滚,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气。

三轮血日高悬于扭曲的天穹,光芒如同炼狱之火,热浪使得远处的景象如水波般晃动。

扭曲的视线中,偶尔有几具不知名的巨兽骸骨半埋在沙中,泛着惨白的光,宛如幽灵。

林默踏着灼热的沙砾前行,每一步都在沙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但这些印记很快便被裹挟着血腥味的热风吹散。

远处,那座由无数巨兽头骨堆砌而成的城池轮廓逐渐清晰,静静地俯瞰着一切。

城门处没有守卫,只有两具残缺的骸骨半埋在沙中,头骨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胆敢接近的来者。

下颌骨无风自动,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像是在警告着不速之客。

城门上方,一块被风沙侵蚀的骨板上刻着三个狰狞大字——枯骨城。

刚踏入城门,一股令人窒息的混合气味便迎面扑来。

那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恶臭,其中夹杂着血腥味、腐烂的肉味以及劣质酒精的刺鼻气息。

街道两旁,歪斜的骨屋排列着,这些由骸骨搭建而成的建筑显得异常诡异。

屋顶上悬挂着风干的兽尸,在风中轻轻摇摆,有些还在缓缓滴落油脂。

更令人感到不适的是,尽管这些由死物搭建的建筑本应是静止不动的,但却给人一种诡异的、像是正在呼吸的错觉。

“新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从城门的阴影处传来。

林默的目光被这个声音吸引,看到一个独臂老者倚坐在半截巨大的兽骨旁。

老者手中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矛,矛尖上挂着半片干枯的耳朵。

林默点了点头,目光从老者身上移开,扫向老者身后。

那里堆着十几具新鲜程度不一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放着,有的已经干瘪,有的还残留着血迹。

最上面那具尸体的胸口还在渗血,血迹在尸体的衣物上形成了一片暗红,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规矩懂不懂?入城税三斤新鲜的血肉,或者……”

他掂了掂长矛,矛尖突然闪过一丝绿芒,“接我一矛不死。”

林默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了手,残剑划出了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轨迹。

“嗤——”

随着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响,老者手中的长矛突然断成了两截,切口平滑如镜。

断落的前半截矛尖还未落地,便在空中化为齑粉,消散在风中。

林默缓缓放下手中的残剑,声音平静得可怕,“现在,规矩是什么?”

老者眼中瞳孔骤缩。

随即,爆发出破锣般的大笑,“好!好!老子在这儿守了三百年,总算遇到个有意思的!”

随手丢掉剩下的半截矛柄,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骨牌丢给林默,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拿着,别死在城里太早。”

林默接过骨牌,入手冰凉沉重。

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兽首,背面则是一行小字,“血日三转,枯骨生肉。”

街道尽头,一间低矮的骨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门前挂着半片风干的兽皮,兽皮上用凝固的血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酒”字。

屋内透出的光线昏暗而泛着红光,营造出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氛围。

几张粗糙的骨桌散乱地摆放着,每张桌子旁都坐着形形色色的人。

林默刚踏入酒肆,嘈杂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十几道目光同时扫来。

有的目光带着审视,像是在评估这个新来者的身份和目的。

有的目光中充满了贪婪,似乎在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

还有的目光中透露出纯粹的杀意,好像随时准备对这个不速之客发起致命的攻击。

角落里,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抬头。

那人双眼空洞,眼皮干瘪地贴在眼眶上,面前摆着一个缺口的陶碗,碗中盛着的暗红色液体表面浮着一层油光,散发着刺鼻的酒气。

“卖酒的?”林默走近。

老瞎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卖命。”

林默将骨牌放在桌上,“黑袍人让我来找你。”

老瞎子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骨牌,突然停顿在那行小字上,干瘪的眼皮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个叛徒还没死透?”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坐吧,新来的斩道者。”

林默缓缓坐在木椅上,目光缓缓扫过酒肆内的每一个人。

左侧,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壮汉正毫不在意地撕扯着一块生肉,绷带缝隙间露出泛着金属光泽的皮肤。

他的动作粗犷而野蛮,咀嚼时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落在桌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那些血水似乎具有强烈的腐蚀性,桌面上被滴落的地方,竟然被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木屑和尘埃在腐蚀的边缘缓缓升起。

右侧,一名面容妖艳的女子轻抚着怀中的骨笛,那笛子分明是用人的指骨制成,骨笛上还残留着一些干涸的血迹。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瞳孔是诡异的竖瞳,手指在骨笛上轻轻滑过,发出一种低沉而诡异的音调,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角落里,一个瘦削的少年低头擦拭着一把短刀,刀刃上泛着幽蓝的毒芒。

他的动作极其专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手,皮肤透明得能看见里面流动的黑色液体。

老瞎子敲了敲桌子,“在这儿,活下来的只有三种人——”

他的指甲突然伸长,在桌面上划出三道痕迹,“疯子、野兽,还有……”

第三道痕迹突然渗出鲜血,“执念未消的死人。”

“你呢?”林默问,同时注意到老瞎子划出的血痕正诡异地流向自己的方向。

老瞎子突然用舌头舔了舔那些血痕:“我是卖酒的。”

“听说‘血颅’的人又猎了一头冥骨鹫?”绷带壮汉突然开口,声音沉闷如雷,震得桌上的碗碟微微颤动。

妖艳女子轻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里面细密的尖牙:“假的,冥骨鹫只食斩道者,他们哪来的本事?”

她说话时,骨笛上的指骨竟然跟着节奏轻轻摆动。

“嘿,那可未必。”壮汉舔了舔手指上的血,“血颅的老大前些日子得了块葬道碑的碎片,据说能暂时蒙蔽天机。”

林默的眼神微微颤动。

老瞎子突然间重重地敲击着桌面,“喝酒就喝酒,少说废话。”

随着他的动作,酒肆内的油灯突然间发生了变化,黄色光芒逐渐转为一种令人不安的惨绿色。

壮汉见状,冷哼一声,身体在绷带下微微颤抖,皮肤上泛起了一种不正常的红光。

但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再发出任何言语。

就在这时,酒肆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无声地推开,一个浑身笼罩在灰袍中的神秘身影悄然踏入。

那人的身形瘦削得几乎不似活人,好像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他的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露出的半边脸苍白如尸,皮肤下隐约可以看到有东西在蠕动。

灰袍人走路的姿势极为奇特,似乎不仅仅是在地面上行走,更像是同时踩着地面和某个看不见的平面。

他径直走到林默的桌前,面具下的眼睛深邃而空洞,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质感:“你身上有葬道碑的气息。”

酒肆内骤然安静到能听见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林默缓缓抬头,与那双非人的眼睛对视:“所以?”

灰袍人抬手,一枚漆黑的骨钉悬浮在掌心:“交出来,或者死。”

老瞎子突然笑了:“‘葬钉’莫七,你也敢在我的地盘杀人?”

莫七没有理会老瞎子,只是盯着林默:“葬道碑不是你能染指的。”

林默在那一刹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森冷。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手,手掌稳稳按在残破的剑柄之上,“那就试试吧。”

莫七见状,没有丝毫犹豫,骨钉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瞬间射出。

漆黑的钉身在空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撕裂空气,目标直指林默的眉心。

然而,林默依旧纹丝不动。

令人震惊的是,他手中的残剑却自行飞起,剑身上的三道骨纹在这一刻同时亮起了血红色的光芒。

随着一声清脆的“铮”响,残剑瞬间斩落了直射而来的骨钉。

酒肆内的众人目睹了这一幕,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莫七脸色瞬间大变,面具上突然爬满了血丝。

双手一翻,七枚骨钉同时浮现!

“葬钉七杀!”

七枚钉子呼啸而出,将林默的每一个可能的退路都封锁得严严实实。

林默终于动了!

右手紧握残剑,左手在剑身上轻轻一抹,三道骨纹骤然亮起刺目的赤金色光芒,剑锋横扫!

所过之处,空间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七枚骨钉同时炸裂。

莫七暴退,灰袍鼓荡如帆。

林默一步踏出,残剑直刺!

“噗!”

剑尖穿透灰袍的瞬间,莫七的身躯骤然僵住。

他低头看着胸口的剑,不可置信地抬头,面具“咔”地裂开一道缝隙:“你……不是新来的……”

林默抽剑,莫七的尸体轰然倒地。

酒肆内,死一般的寂静。

老瞎子忽然大笑,“好!好!这一剑,值三碗酒!”

绷带壮汉和妖艳女子对视一眼,悄然退后,眼中满是忌惮。

角落里,那擦刀的少年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林默收剑,看向老瞎子,“现在,能说了吗?”

老瞎子咧开嘴,“你想知道什么?”

“葬道碑,九极传承,还有……”林默目光冰冷如剑锋,“离开这里的方法。”

老瞎子沉默片刻,突然抬手,指向酒肆深处的一扇骨门:“进去,活过今晚,你才有资格听答案。”

林默目光紧紧锁定着那扇门,耳边不断传来低沉而嘶哑的吼声。

迟疑了片刻之后,林默紧握残剑,迈步而出。

推开骨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夹杂着腐朽的气息迎面扑来。

林默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角斗场的入口处。

四周的高墙由无数森森白骨垒成,地面则浸满了暗红色的血迹,有些地方的血泊还在冒着气泡。

林默的目光被场中央的一个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个浑身缠绕着粗大锁链的巨人,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双眼则猩红如血,蕴含着无尽的愤怒和杀意。

“活过一炷香,活着……”老瞎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变成它的食物。”

骨门在林默身后轰然关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巨人咆哮,声浪震得四周骨墙簌簌作响,身上的锁链寸寸崩断。

林默横剑于胸,目光沉静。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