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吃过早饭,陈家兴便带上一把锋利的柴刀,以及一把锄头,架着牛车出了院子。
“相公,你可要多加小心啊。”张氏柔声细语地叮嘱道。
小叔子买下的那座山头,简直就是一片荒芜之地,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野草长得比人还高,就算里面潜藏着什么动物,也看不到,张氏不禁有些担心。
自家新开垦的那片地,虽说也是人迹罕至,但距离竹林并不算太远,时常有人在那边走动,相比小叔子买的那座山头,可要安全得多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这不带着刀呢吗?”
陈家兴给了媳妇一个宽心的眼神,随即扬起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鞭,牛车便缓缓向前走去。
直到牛车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张氏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目睹这一切,陈母不由得微微一笑,“放心吧!老大虽然性子有些憨厚,可也不愚笨,遇到危险他自然会撒腿就跑。”
况且她坚信,村中的山头并无危险可言,毕竟她和老头子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愣是连一头野猪的影子都没瞧见。
可她似乎忘了,当初得知小儿子“身陷险境”时,自己是如何被吓得魂不附体,更是从未意识到,大儿子和小儿子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还是有些许差距的。
若是有人问及,她或许也会将这种行为归咎于,是内心的愧疚在作祟,谁让其他孩子呱呱坠地时,都是健康活泼,唯独小儿子却身患残疾。
听了婆婆的这番话,张氏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想到男人曾说过,等他将玉佛雕琢完,拿到工钱后,便会带自己去县城溜达溜达,嘴角情不自禁地泛起一抹幸福的涟漪。
她的男人虽然不善言辞,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从未有过失信于自己的行为。
只是张氏心中仍有些许纠结,到底要不要跟随男人去县城,总觉得如此行事,似乎显得有些自私自利。
毕竟公婆年纪也不小了,公公身体还不大好。
他们夫妻二人,若是抛下家中所有事务,自顾自地出去游玩,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恐怕会指责她与相公不孝。
“你怎么了?似乎有心事?不妨同娘讲讲。”
陈母没有错过儿媳眼中那一抹纠结之色,不禁心生疑惑,随口问道。
张氏完全没有料到婆婆会如此发问,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大概是自己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被老人家瞧出了端倪。
“没啥,就是相公昨夜同我说,等拿到玉佛的工钱后,打算带我去县城逛逛。我担心您和爹太辛苦,正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呢。”
张氏话音刚落,陈母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啥大不了的事呢!没事,你去吧!咱家就属你最累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放松放松。”
若是孙子在家,他们老两口确实忙不过来,可要是儿媳把盼妹带走,老头子也能帮上一二,那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张氏深知婆婆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如此爽快地答应,心中不由得感动万分。
“娘,您真好,我和相公一定会好好孝顺您二老的。”
陈母听了这话,喜笑颜开地说道:“好好好,娘相信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我和你爹就等着享清福咯。”
婆媳俩又闲聊了几句,便各自去忙活手中的事情了。
且说陈家兴这边,赶着牛车不紧不慢地进了村,他先是回到老宅转了一圈,见家中的东西都还在,并没有被偷走,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们家现在在码头生活,但听爹娘的意思,等到冰面封冻之后,还是要搬回竹溪村过冬。
毕竟码头这边皆是如此,一到冬天,大部分摊主都会搬回老宅生活,只留下一排排空荡荡的房屋,在寒风中显得无比凄凉。
倘若这些物件被盗,待到彼时搬回,又得重新买,且需耗费不少银两。
现今家中经商,虽稍有盈利,但能省则省,毕竟小宝读书,需用银子之处颇多!
老娘常挂于嘴边的一句话,便是:“银子须得花在刀刃上。”
陈家兴不禁暗自庆幸,好在二赖子迷途知返,并在镇上娶妻生子,不然村里恐怕依旧不得安宁。
“是家兴回来了?你爹娘可好?近来身体是否安康?”
原是隔壁邻居大娘,听到院中有响动,只当是光天化日之下有贼人进来偷东西,特意过来察看。
“我爹娘身体都不错,前几日还念叨着你们这些老街坊呢!倒是您,怎地瞧着消瘦了许多。”陈家兴笑着答道。
“近来因小儿子的亲事,弄得心力交瘁,能不瘦吗?你爹娘身体无恙便好,许久未见,都有些想你娘了,待秋收之后,得空了,便让老大送我去码头看看她。”
孙大娘打心眼里羡慕陈家,为何同样是三个儿子,自家的亲事却事事不顺,竟无一个顺遂的。
“怎么了?小勇的亲事,不是早已定下了吗?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陈家兴满脸狐疑,实难置信。
若他记忆无误,小勇的亲事三年前便已定下,女方是杏花村的姑娘,两家对这门亲事甚是满意。
“是啊!本打算今年为两个孩子完婚,岂料,小勇他小舅子受人蛊惑去了赌坊,一夜之间便输了五十两,家中能变卖的皆已变卖,仍旧不够偿还赌债,遂将主意打到了我们家,扬言若是拿不出二十两银子,休想迎娶他们家的闺女,大娘家日子如何,你再清楚不过,哪有那么多银子啊!”
即便拿得出,她也不能拿?这不是明晃晃地卖女儿吗?
想当初,数这个小儿媳的彩礼要得最多,如今更是狮子大开口,涨到了二十两,任谁也不会应允啊!
况且,几个儿子尚未分家,如果真的出去借钱,凑齐了这二十两,那另外两个儿媳岂能甘心?家里恐怕会闹得鸡犬不宁。
“那小勇到底是何意?”陈家兴突然来了兴致。
“可别提了。”大娘满脸幽怨,摆了摆手,“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如此犯愁了?那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娶女方过门,任人如何劝说,皆是无济于事。
甚至还说,若是不能娶心爱的姑娘为妻,他宁可孤独终老,终身不娶,全然不顾大娘的难处。”
陈家兴早就知晓小勇是个执拗的性子,却没料到,他竟然如此不懂事,甚至还拿此事要挟大娘,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难道此时此刻,他不应该思考如何才能凑够那二十两彩礼吗?”